钱丽丽的神色变得黯然,幽幽地说:“那个时候我们经常搬家租房子,我也不知道她现在住哪?我被关进来的时候,她刚在光明中学上初中,现在也已经上高二了吧?你去光明中学高二问问,应该能找得到她。”
林木没听到她提及她的父母,好奇地问:“你的爸妈呢?他们怎么放心自己的小女儿,独自一人在外面生活?”
钱丽丽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暗自神伤:“你别问了。”
钱丽丽情绪低落地转身回到铺位上盘膝坐下,用袖口擦着眼泪把头转过去,是怕林木这个外人看到她的柔弱哀伤吗?
林木隔着铁门对她说:“你放心吧,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一定会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到丁点儿委屈的。”
钱丽丽听到林木这话,她擦干了眼泪回过头来说:“谢谢你,林木,真的感谢。”
林木说:“行了,别哭了。”
监狱里每个女人都有着自己的悲伤,不过林木转念一想也是,生活幸福的女人不会被关到这个地方来。
林木离开监舍门口路过值班室,发现陈凤正趴在电脑前玩着一个叫连连看的小游戏,王蕊无聊地靠着排椅打盹。
林木拍着陈凤的椅背说:“还在玩这这种弱智的小游戏,我看你的智商也就是这种水平了。”
陈凤轻蔑地瞟着林木说:“你智商多高啊,又玩谍战剧,又搞宫斗戏。”
林木无心和她斗嘴,装着听不懂的样子便回医生办公室里去了。
明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蒙继海的犯毒大案即将开庭,林木特意和卢雨告了假去法院看审案。其实林木的目的不是看蒙继海罪有应得的恶报,看不看他都是那个下场。
林木真正关心的是苏韵雅,她被列到被告席上让林木感到痛心。她是实实际际的受害者,却又变成了帮凶和被告。
早上气温陡降,节气刚进入立秋,却有了深秋的冷意,大街上还穿着短裙的女孩子们都遭了罪,光滑白晢的小腿在风中瑟瑟发抖。
看起来老天爷都十分在意今天,把它变成一个肃杀的日子。蒙继海这个潜藏在上河市的特大毒瘤,马上就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林木走进法院审判厅,观审席上坐的人聊聊无几,除了有些受害者家属外,大部分都是刑警队的同志们和一些新闻媒体。
角落里的秦直向林木招了招手,林木静悄悄地坐到他身旁,低声问:“这样轰动的一个大案要案,虽不能说是万人空巷,也至少应该坐无虚席吧。怎么会来得这么少?”
秦直见怪不怪也说:“这种事情很正常,当今社会通迅技术这么发达,人们在家里就能知道的消息,何必要到现场来看。这种重刑案审判过程枯燥的很,况且现在的人们情感淡漠,跟自己无关的事只是当作新闻笑淡而己,谁会真正关心。”
林木想了想他说的话,觉得挺有道理,便坐在一旁静等着开庭。
过了几分钟之后,审判长和审判员从侧门走进来坐在高背椅子上,检察官也在旁边就坐。开庭审判蒙继海贩毒团伙全部成员七人,再加上一个苏韵雅。
所有被告将轮流站在被告席上接受起诉,由指定律师进行辩护,最后再统一进行宣判。被告的出席次序是根据罪行的轻重来审判的,苏韵雅最先出庭,蒙继海排在最后。
她被两名女警从小门带出来的时候,林木的心跳也随之波动。这些天她又瘦了不少,脸上的色泽也更加苍白。前些天她在我面前表现的坚强和淡然是装出来的,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她的内心怎能不受伤害?
检察官首先对她提起公诉。她的辩护律师是夜小叶帮忙找的,对她的行为进行有罪辩护。这位女律师的口才不是一般的好,在法庭上澄清条理,字字珠玑,语言感人肺腑,连林木这个不懂法律的门外汉都为之动容。可台上的审判长却像木头桩子冷冰冰的。
经过检察官和辩护律师短暂的言语交锋后,审判长和审判员交头接耳一阵,商量好了判决结果,然后宣布下一名被告出庭。
秦直说得没错,之后几个罪犯的审判过程枯燥得很。检察官面无表情地念公诉词。这些法院指定的辩护律师敷衍的意味更浓,拿着辩护词就像背书似的毫无声调起伏。
直到贩毒团伙的首恶蒙继海被法警押到审判席上,观审席出现了一阵骚动。几个受害者的家属控制不住情绪开始声讨,母亲妻儿们热泪盈眶咬牙切齿,
审判长仍像个冰冷的木桩,用锤子敲击着桌面说:“肃静。”
蒙继海几天之内头发已变得花白,再也不复当初林木见他时风流倜傥的成功人士模样。这个混蛋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当然他是没有良心可煎熬的,他恐惧的是死神的临近。
他半低着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面无表情。林木想应该就他现在这个样子做个心理评估,可惜却分辨不出他的心理活动,也许他的头脑里此刻是空白的。
蒙继海的律师给他做了有罪辩护,要求审判长判为死缓。林木心里暗暗较劲儿,这畜生多活一天都嫌多余,还给他找什么辩护律师,直接像过去那样拉到野地里枪毙。
简单的诉讼程序和答辩之后,审判长宣布休庭一个小时,到下面去整理判决结果和结案陈词。林木和秦直相跟着走出审判庭,在外面透了一口气,顺手把香烟递给他给他点上。两人蹲在大理石柱子下面喷云吐雾。
林木扔掉烟头,低声问他:“你在法院里有没有认识的人。”
秦直喷出一口浓烈的烟雾,点头说:“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蒙继海,我想见见这个家伙。”
秦直听到林木的话,他站起来讶异地问林木道:“他一个死刑犯,你见他作什么?”
林木靠着柱子悠然说道:“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又经历了这么多的煎熬困苦,才把这个家伙送进大牢。现在我想以一幅胜利者的姿态,来欣赏他遭殃伏法的样子。这样我做的一切才有成就感。”
秦直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有毛病。“
他随后又说:“死刑犯判决书下达之后,家属有一次会见犯人的机会,算是交待后事吧。蒙继海唯一的亲人还关在大牢里,而且夫妻反目成仇。你倒是可以代表他妻子去看看他。”
他不放心地盯着林木:“你可别用太过激的言语激他,别看他现在戴着手铐和脚镣,一旦暴起反扑把你挟持,绝对不忌再拉你一条命当作垫背。”
林木拍了拍自己胸口说:“哈哈,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近身的。”
“行了,别吹了。跟我随便溜达溜达。”
秦直笑着看了林木一眼,他似是觉得有些无趣了,便这般提议道。
两人在走街道上,从梧桐树下经过,秦直突然问林木:“我说那事儿你考虑过了没有?”
“什么事?”
林木的脸上闪过疑惑。
对方重重地在林木胸口上给他来了一拳:“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还是根本就不想考虑!”
林木连忙说:“我考虑过了秦哥,我现在还真不能辞去这个工作,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辞职跟你干。”
“你小子是不是泡在女人堆里泡上瘾了?”
秦直见林木拒绝,他顿时斜着眼睛瞥了林木一眼。
林木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是,不信你可以问问夜小叶。”
秦直突然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嘴里嗤声说道:“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你可别怪我没警告你,你和她差到十万八千里,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别到时候碰个头破血流才回头。”
随后,秦直抛下林木一人独自往前走去,林木在身后有些不忿地想,你凭什么认为我配不上夜小叶。是因为她钱多?还是因为她势大?没想到你秦直也是这么市侩的人!
一个小时后,法院进行最后一次开庭,所有被告共八人都被押在法庭上。苏韵雅也低着头和这些罪恶累累的人站成一排,这幕让我尤为辛酸。在林木周围这些不明真相的人眼中,她和蒙继海一样也是罪恶的吧!
观审席上群情激愤,几个受害者家属大声讨伐着首恶,蒙继海却抬起头来朝观审席露出轻蔑的冷笑。
“他还敢笑!这个无耻的畜生!杀了他!杀了他!”群众的愤怒情绪瞬间被激起。
秦直坐在林木身旁淡漠地说:“真正的恶徒是不会悔罪的,他们把这一切都归罪于他人和社会。”
秦直居然还有这样的见解,看来他并不是单纯的大老粗。林木点点头说道:“典型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现在我更有兴趣见见这位杀人魔头了,这可是现成的心理学案例啊。”
蒙继海团伙躲藏在上河市数十年,犯下六桩血案,害了六条人命。从他手中流入上河市的毒品中,**已累计将近一吨,海洛因也累计有八十千克。
偏偏这位恶行累累的罪犯却有着风度翩翩的外表。他对待女人温柔体贴,谈吐温文尔雅,幽默风趣,骗得不少女人投怀送抱,周莹是,苏韵雅也是。
可他一旦露出邪恶的真面目,这些女人就会被他推进地狱的深渊。
林木停止思索,抬头望向审判席,审判长开始作宣判前的最后陈述,嘴里念着那几句公式化的条文:“犯罪事实明确,证据确凿,且产生较大民愤,经合议庭合议后,作出以下判决。”
“全体起立!”
“判被告人蒙继海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林木以敏锐的目光看到蒙继海的身体发生了微不可察的抖动,这位恶行累累的罪犯最恐惧的仍是死亡。他的凶残代替不了他对死亡的恐惧。
林木最终听到了审判长对苏韵雅的判决:“判处被告人苏韵雅,有期徒刑八个月。”
林木彻底松了一口气,她的刑期和秦直估计的差不多,八个月对于花季青春少女来说还不算太漫长。
庭审结束后林木站在法院门外等候,秦直进去帮林木申请探望。等到秦直给林木打电话说:“现在你可以进去了,记住我的话,干万不要激怒他。”
林木在法警的引导下进入专门用来让犯人和家属会面的号房,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只有一张桌子,两条凳子。
林木坐在靠门的凳子上等待,两名身材高大的法警跟在蒙继海身后往门口而来。他的脚镣和手铐用铁链连接在一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抬脚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林木,表情微微有些讶异,然后对身后的法警说:“这个人我不认识。”
他准备转身离去,林木从桌子上站起来喊住他:“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你总认识周莹吧?”
蒙继海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缓慢地转过身来问林木:“我媳妇,你是怎么认识的?”
林木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坐下来说话。”
蒙继海一步一摇地拖动着脚镣,慢吞吞地坐在凳子上,身体的姿势有些倾斜。瞧他这好整以暇的样子,完全没有死刑犯那种懊悔痛苦。不像他的两个手下,在宣判之后手脚发软,直接昏厥过去。
不得不说,这个人的心理素质是相当强的,这才是犯下六条人命的毒贩头子应该有的样子。
林木对他说:“你也应该认识我才对,只不过那个时候,你把我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受害者,一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就那样轻易的放过了我。”
蒙继海轻笑着点点头:“原来是你,不用感激我,能从我手里活下来是你的幸运,你应该感谢老天爷。”
“我今天不是来谢你的。”林木说:“其实咱们俩挺有缘分的,自那以后我就特别注意你,曾经在咖啡馆看见你抱着两个女人,那个时候的你多风光啊,美人如玉,软玉温香。”
蒙继海不屑地轻哼了一声,等林木继续往下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