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星离一路赶往霁寒宵,却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已经多日无言,急于忘却的人去重新开口。耳畔只响起仙子的嘱咐,心生侥幸,思忖着能不能不去寻他求助,故而脚下还给放慢了些。
“皎皎的毒根本不需要解。”
“既无怨气,何需解?只不过是一时攀附其上,扰人心智罢了!”
“那当如何?”
“不是死罪,只是活罪难逃。孤星选中了他罢。只需要对症下药,治表即可。”
“如此轻易?”
“是的。皎皎从灶间出来便不好,那定是吃喝出了问题。劫毒若是以饮食之形入身,那一定是你的灶间被……。”
“我曾在灶间取解酒汤,那时候他还是好好的。”
“那还能是什么……”
仙子也并不知道太多,毕竟她目睹的飞升有限,劫毒之事,也只是比年限浅近的孔星离多知道那么一丢丢罢了。
星离不敢掉以轻心。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王永恪,那个被她总是内疚晚了一步,没有救治完全的小孩,星离对人命,根本不敢大意一分。
她掉头扑往通月小筑。恰好皎皎已经人事醒识,只是气息奄奄,满脸灰败。
“你自己喝了灶间的解酒汤吗?”
“不曾。我一进园门就是醉意深沉,自己怎么走到灶间的也不知道。”皎皎看见星离着急,心中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了上来。
“姐姐,我,我曾经给皎皎喂过解酒汤。”染染小小声的插嘴说道。
“你在我之后回来,我进灶间之时,他还在昏睡,你如何灌了他汤水?”星离着急。
“我确实在姐姐之后回家,但是姐姐那时候已经在安睡,他在灶间,我出入做事颇为不妥,便给他喂了汤水。只想让他早点醒来,并没有害他的意思。”染染喏喏地说道,有一分惊恐。
“难道是那时候出的事?劫毒无形无状,不过是一番谶语,谁曾靠近过?”星离暗自思忖。
这一点汤水是如何点染了毒素的。
“有人来过吗?染染?”
“没,没有。”染染说的迟疑,但是星离信她只是遇事慌张胆小,才如此声气不足,并未觉得她能心怀鬼胎。
“不妨事的,星离。不过是一点食物中毒,缓一缓就会好。”皎皎故作轻松,其实他自己倒是觉得这场毒来势汹汹,要不也不会挣扎着爬了出来,这么难堪了。
星离肯定不放心,仙子的话是很安慰,星离也相信她并不怨怼皎皎。
但是凡事肯定有因,不查出来,后日的大典必然不太平,皎皎性命也堪忧。一点事情也不至于闹到佛祖面前去。
她这时候最信任的也就是摩伽了,毕竟关乎他的大典,所以她只有去求教于他。
摩伽虽然要荣升大典,但是却并无过多琐事,该做的平日里佛心向善,已经都做了,自己这厢是不会有差错了。
故而摩伽静静地在院内打坐,星离轻易地就找到了他。
如今听得星离说皎皎是了他的劫毒,他就有点纳闷,于情于理,他跟这个小兔子的化身没有半点瓜葛,怎么引劫到他的身上?
因为关涉到引劫孤星张月崂,星离信得过摩伽,自然就跟他说了孤星实际就是张月崂。
摩伽佛性此刻远胜星离,故而一参就透。心下暗道:怪不得。不由得悲悯地看了一眼孔星离。
“不过是,他在为难你罢了。”
“我也知道他为难我,但是并不知道如何去破解?直接跟他说,他这个人反骨深厚,自是不肯轻易答应,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捏他的东西;旁敲侧击,他又不肯尽信,更是难以做到;进退两难,故而求教兄长。”
摩伽一听,兄长这两个字从今往后,也是永远听不到了,自然不敢怠慢,好好得替想个辙,不觉沉吟。
“不如跟他耍个诈?”佳诺不知道何时来到一旁。
这个家伙从来都不待见星离,此刻却愿意替她出一个馊主意。
摩伽与他在一起,这些日子也算长,人品不好不坏脾气却是的确臭,倒都很了然,也便没有打断他。
“不妨就说你自己中了劫毒,诳来他的咒语不就解了。他若连你都不顾,那就是你的福气了。咱们就去求佛祖示下。你呢,你不也一直对他模棱两可,正好一试真心,难舍挂念?”
“我并未……”
“哎呀呀,你可拉倒吧,你若不是入门较早,我是真不待见你,比山野村姑都不如,别别扭扭,两头不稳!看得人又气又急!”
摩伽咳嗽,示意他打住。
他可不吃这一套,“你们就可劲惯着她吧,都快要被整死了还闷在鼓里。好好的来一个大好男儿怜惜于你,你又推三阻四,看着可笑!你若坚决果断,断了那张月崂,何曾有这些苦楚,佛门的脸,都让你丢尽!”
“伽诺!”
“是。”
“佛门如何使得诳法?”摩伽也不客气,听着是说不肯,其实就是在激伽诺。为了孔星离,在升佛之前,该干点啥就干点啥吧,难不成还能把大典给取消了?
“我是俗家弟子,我使得。大不了打出门去,天上人间阿鼻地狱,在哪里不是活,就你们一脸的想不开!”
伽诺说完就跑,也不说一句干什么。
“让他去!”
“啊?”孔星离茫然。
摩伽一脸装作不知道。星离又是左右摇摆。
“女子优柔,天性使然。为兄也不期待你做一个烈女子,日后有人怜你爱你,我就放下一切凡心了。你也不用跟着我学禅做佛,开开心心做一个小女史就好啊星离!”
“师兄。”
摩伽不再言语。
不出半炷香的功夫,满头大汗的伽诺就回来了。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念了咒语星离听:
“九星神咒起,经幡落云霄,罪愆长延绵,解尔不等腰。”
如此简单。
“本就不是大劫,他也不会下重咒,只想让你受点皮肉之苦。哪里知道落在那皎皎头上,偏巧他有伤在身,发得厉害了点罢了。”
“那,谢谢使者。”
“没得事!好在那张月崂一听说是你,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不过他应该会很快反应过来,他原本要亲自给你解咒的,我扯大谎说,你在佛祖脚下,他才有点怵怵的没立刻跟过来。”
“哦!”星离低头。
摩伽嫌弃他唠叨,好端端地,又说这些带着牵扯的话做什么。伽诺一下就看出了脸色。
“好说。我去扫地了,佛祖你以为不知道我这样啊,少不得又是磋磨我,你们这些人!坏事都我做,好人你们当。”
星离领过人家的好意,真心感激地说了两声谢谢。
伽诺嘟囔着说:“你管好自己大家就都谢谢你哟。”
星离苦笑,飞也似的离开。
出门之时,还是惦念了一下摩伽:“飞升之时,若劫毒无人分担,你的雷霆之刑自然是会重些,你可扛得?”
摩伽笑道:“你好好念经,给我请道通人情的雷电下来,我就谢谢你了!”
“那自然。”星离含笑。
回到通月小筑,也是一脸汗水,来不及擦拭,摆正皎皎,冲着他摩顶念咒,果然,那毒疮伤口就由黑转紫,由紫转青,皮肉的红润又回来了。染染赶紧绞了干净的毛巾擦拭,上药,眼见皎皎脸色都平铺着就鲜亮了起来。
大门却duang的一声被撞开。
“司眠!”
来人三步并做两步冲进内苑,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被一声断喝打断:
“你骗我!”
忙得疲惫不堪的星离站在床头,捏着皎皎的左手经脉,染染一脸牵挂地侍立一旁,榻上躺着的是那个看上去舒舒服服的无赖皎皎!
张月崂的万金脾气噌地就被点爆了。
“拿你自己来诳我的法咒?你为了别人真的什么都愿意做,为了我却是百般扭捏?多日不理我,原来是另有高就,好好好,孔星离,你如此负我,我当初真的没有一掌掏空你!”
说罢睚眦尽裂,须眉尽张,怒不可遏。
“不是这样的!劫毒太凶,他腹上有伤,”星离体虚,说未说完便轻轻摇晃,扶坐在床沿。
皎皎一把用肩头支起她孱弱的肩背,双手扶住。
只是简单地一下搀扶,在张月崂的眼里不啻于是狗男女。
“染染,你说,我的腹上有什么!”张月崂气得口不择言,什么难听难解就说什么。
染染一惊,不期然他会供出这件事来。
星离一听还没听明白,皎皎却一下就握紧了她的双手,她才慢慢反应过来。
“染染,你怎会知他腹上……”
一阵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