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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绝嗣

月崂传 浅宅一生 4900 2024-11-19 05:52

  那日黄昏,王家大院发生的离奇事件,把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丞相王方瑞家莲池血染,其子翰林王雨生如遇鬼魅,昏迷不醒。

  最令人不胜唏嘘的是,当时王府孙辈王永恪,也因为目睹这骇人场面,惊厥过度,药石无用,命悬一线。

  端端一直泪眼婆娑照看在儿子身边,直到体力不支被丫鬟婆子架到床上歇了一阵子。

  稍一休息后,又挣扎着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婆母的别院。婆婆也是异常心疼孙儿,在她这个当妈的倒下去后,抱到身边亲自照料。

  端端心怀感激,入了婆婆的小院,走到窗外,只听见里面太医和婆母交待些什么,端端都听得不甚分明,最后只听清楚一句:“准备后事吧。”

  端端当时就揪心恸哭,瞬间疯魔了。

  她跌跌撞撞跑去书房,拽住躺在床上的王雨生,连抓带打,无人能拦;直到精疲力尽,只剩声声哀泣:“雨生,雨生,你怎么就不醒了,你遭了什么魔怔啊?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可知道,你的儿子,你的恪儿,性命即刻不保,你是他的父亲,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啊,我的恪儿……”

  王少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又晕了过去。

  她这一哭喊,把王雨生给惊着了,同时,也意外把孔星离给喊醒了。

  恪儿!

  还是一个孩子啊。

  自己这一陨落,折了自己是活该,耽误王大哥也是能够弥补,但是直接把孩子的性命都给牵累了,是万万不能的。

  星离能够常年侍奉佛祖,自有些仙资是寻常仙使没有的。都知她能被选到佛祖座下,足以证明她天质傲然,有过人之处。只是平常大家以为她掌管安眠便是厉害,殊不知她佛根深重,最得佛祖首肯的还是她的一片悲悯之心。

  她在一片混沌之中,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见守在榻旁,双眼血红,正搓着双手,急得百般无措的王雨生,努力地喊出了一句:“王翰林。”

  王雨生见她缓缓回转,神情一松,着急地握着她的手说道:“你能醒来,最好不过。我一时无能,不知该如何帮你。现在端端在……”

  说罢,眼眶全红。二人同时听得端端哭喊,才恍然明白事情已经严重了。星离暗自掐算,心中一凉。

  “你可能自保?我需要去看看我的儿子!外面的事情一妥当,我就回头来帮你!”王雨生言语急促,交代这一两句的时侯都是慌得不行了。“我可以帮你找来月崂兄弟,他知道你受难吗?”

  星离摇摇头,心想你如何知道张月崂?

  “我是他的凡人兄弟,你是他的……我也知道,他告诉过我,我有青玉夹,可以找到他!”

  星离心想原来如此。天上地下,真是一个小小的世界!

  看着这个呆方的读书人,撑着一口气说道:“在你帮我之前,让我先帮帮你吧!”

  雨生一愣,旋即想起她乃天上仙子,凡间之事定有办法,如能得她照拂,照她说的去医,儿子定然无事,所以乖乖坐下,听她说道。

  “恪儿,”星离微微叹气:“应该是命数已尽了。”

  雨生顿感天旋地转,双目大睁,泪水从眼眶直接迸出来。

  “已尽?!”

  “是。”

  “回天乏术?”王雨生顿时泪如雨下。

  星离沉吟不已,强撑起身子,“我有……一个法子!”

  “你说!”王雨生再也顾不得男女大妨,他跪在榻前,扳住星离双肩,双手几乎勒出痕来。

  “梨馨姑娘,好梨馨,我视你为姐妹,你可也算是恪儿的姑姑啊!求你……”王雨生终于被逼得生生说出这种追逼人情的话来。

  “嗯,四哥,我也视你为父兄。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他的命数为之一改!”星离赶紧接了他的人情,好让他安心。

  “嗯嗯!你说!我听着,我全部照做!”

  星离苦笑,你当然可以照做,我却要损500年道行呢。罢罢罢,区区一点修为,早就在跟张月崂的牵扯中无端消耗殆尽,还不如救人一家来得实在。

  星离此刻的决定,就是实实在在踏出她逆天改命的第一步。

  她交待雨生,卯日晡时,携酒肉果脯于云首山望云顶一棵大桑树下,如若看见两个下棋的人,就只管悄悄上前,万勿多言叨扰,以添酒助兴为要务!

  并叮嘱一定要装作没有看见任何人的样子,权当自己一人祭酒,不说话,不看人。酒杯一空,就赶紧斟满,眼里只当做是日常。

  静静等到他们把壶里的酒都喝完。如果他们不做声,你便不做声。如果他们冲你问话,你只管向他们磕头作揖。你照我说的做,肯定会有人帮助你的。

  “无须说话?”

  “切忌说话!”

  “不用说恪儿的事吗?”

  “万不可说!”

  “为什么?不说请托之事,如何让人帮我?”

  星离凄然一笑,“人能帮你,要神何用!”

  “真不用说?”

  “嗯!切记天机不可泄露,不言便是最好的求告。”

  好!雨生说:“此刻我要梦醒离开,你待如何?”

  “我自有办法。”星离心想,我有什么办法,我自己的生死现在那真是没有办法。

  雨生听了,信以为真,神情稍稍宽松,临了,还是问了一句:“此番告我,你可也算泄露天机?”

  星离苦笑,果然文曲星下凡,真是不傻。

  “不算。你放心。”星离强撑着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告知他真相,他也只有左右为难的份儿。

  雨生安心离去。

  这边,王雨生半夜醒来,全家欣喜若狂,他却无暇顾及,只是着人深夜采买,还不说原委。倒是主动握紧端端的手,轻轻安慰道:“我在!”

  端端一时六神回体,含泪相拥。

  雨生急颠颠沐浴更衣,屏退众人,拎酒上山。

  一家人不明就里,全道他是疯了,远远派人跟着。唯有端端,此刻却深信不疑于他。

  王雨生天明即出城门,出门之后即刻策马狂奔,直接把护院等人甩脱。疯魔之症,骇杀众人。

  他一气奔至望云顶,手脚并用爬上山,一身都被山中野草割出无数细碎伤口,历经迷路,狂躁,气郁等等,终于上到望云顶。

  最后找到一棵特别大的桑树,好在那棵桑树,长于悬石之上,分外打眼。

  果真树下有两个下棋的人,一个穿着青色长袍,一个穿着褚色长袍。王雨生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磋磨打皱的衣衫,正了正神色,走上前去。

  二人下得有几分意兴阑珊,打南边坐着的青袍老者早早抬头望见了他,此人慈眉善目,虽眉宇间有讶异之色,但并未言语道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王雨生赶紧上前,放好酒杯,倒入美酒。这是入春的第一道杏花酒,淳咧甘香,是进贡的极品,王雨生背上来好些。

  坐在北边的人背对着王雨生,并未察觉异样,他喝了一杯之后,朗声大笑:“好酒!老头你今日倒是舍得!”

  青袍道人笑道:“那你多喝一点!”

  “好好!你这个童子也甚是乖觉,比上一个来得殷勤!”褚色长袍老人并未转身,只是自顾自说道。

  青袍老人笑了:“那是那是,我也来喝一盅!”两个人下棋兴趣重新被点燃,就再也没有注意到王雨生,他们只管咪酒吃肉,并不理会这些酒肉是谁人伺候的。

  王雨生为他们斟了很多次酒,他心里想,敬一次酒就是近一分人情,待会好见机行事。这还真的是王雨生平生第一次,伺候他人比伺候皇帝老子还殷勤。

  直到酒肉喝光。褚袍老人摸摸胡子,回头想夸赞一下身后的这位童子,却猛地看见的是王雨生,他失言惊讶道:“这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人”字被他念得极重,仿佛吃惊不小。

  王雨生什么都不说,眼角渗泪,扑通跪倒,依星离吩咐,只管向他们磕头作揖。

  青袍老人说:“刚才我们都吃了他的酒肉,怎么可以不顾情面呢?”

  “哪个不懂规矩的教唆了他来!”褚袍老人语气极重,毫无情面的样子。

  “看他容貌,倒是岁月可期,必定不是为了自身得益。只是隐约可窥他家的孩童极具慧根,必定早夭,此人定是为子嗣而来!”

  “可是他儿子的寿命在文书上早已经写好了呀!”褚袍老人硬是刻板一些。

  “那么请让我看一眼文书吧。”

  棋盘上应声而现一本文书,醒目地写着王永恪:三年!王雨生瞄到一眼,差点站立不稳,晕厥过去。

  只见青衣老人折下一枝桑枝,说道:“这个三字没有写好,我来描一描!”

  他迅速地在“三”前面添了一笔,变成了“一三”,做罢还孩童般狡黠地嘿嘿笑了,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褚袍老人口中言道:“你这个老坏蛋!”作势伸手要拦。

  旁人看来,青衣老人手下也只能帮到这儿了,而褚袍老人的作势一拦也只是装装样子,就这样由着他改了一笔。老神仙毕竟是老神仙,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总还得做做样子给天看咯。

  但这边王雨生却是关心则乱,真的急了,就他这个一本正经的劲儿,眼见褚袍老人决计不肯,顿时忘了星离对他的叮嘱,伸手拦腰就把褚袍老人抱住,想要拦下他来,声泪俱下:“求老人家救救我家小儿!”

  这一抱,老人手中的空酒杯就晃了晃,一小滴酒滴了下来。

  青袍老人来不及阻止,看了一眼名簿,无声地哎了一句。只见那滴酒迅速染了青色的桑汁,晕做一团。

  褚袍老人哼了一声,显得比青袍老者更生气,暗暗心头怨道:坏事的东西。

  就和青衣老人同时背转身去。

  天空一声雷霆,二人化作一缕轻烟,倏忽不见。

  王雨生目睹这一幕,只知星离果不欺己,得遇仙人,孩子必是有救了。只是最后老仙人无语离去,让他看不懂,心中满怀不安,下得山来。

  回到家,孩子依旧病着,雨生不由得浑身冷汗,只有虚言宽慰端端,孩子不日便好。满怀期待的端端见他一身狼狈,两手空空,并无半句言语交待,一时只当自己错信于他,只有嘤嘤哀泣。

  雨生讪讪,迅速退回书房,他想去问问星离,能否查知事情妥否。

  星离第一句话就是:“你全是按我说的做的嘛?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多做一件事?”

  王雨生说:“是啊!斟酒,夹肉,磕头!”

  “别的什么都没有做?”星离追问。

  “我记得,那褚袍老人有几分难说话,青袍老人改都改好了,他却要去抢回去……我就……”

  “你就如何了?”星离一慌,一颗眼泪滚了下来。“你如何了?”

  王雨生慌了,“我就死死抱住他,哭求他放过!”

  哎呀!星离身子一震,泪水彻底蒙了眼睛。

  “怎么了?哪里出错了?恪儿会怎样?”

  “你可知道?”星离双唇颤抖,那个样子把雨生吓坏了。

  那坐在北边的人是北斗星君,那个南边的人是南斗星君,南斗星主管人的寿命,北斗星主管人的死亡。

  人一旦落地,就是从南走到北,这都是早就定好了的。既然出生,南斗星君的事情便了了。那一旦有意外,就只有求北斗星君了。而这位上仙被人求告的时候太多,已经极少同意他人请托了。

  这次南斗星君帮衬你,是因为你一出现,南斗星君就看出了你脱胎的时候是文曲星,日后终归会在天上见面,这才会心生恻隐,有意帮你一把。

  殊料你拦腰一抱。那滴酒自是把名簿给染了,那一染,真的就看不清了。

  “天意本不可违背,人家本想帮你插科打诨混过去,你却横生枝节,让人看出你是受人点化而来,既是受人点化,日后难免让星君被人抓住渎职的把柄,让二位仙人难做,故而……”

  “故而如何?”

  “恪儿只有……”

  话音未落,厢房那边传来痛哭之声,声声凄切。星离掩面,王雨生跌坐在地,半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栽在当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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