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嗜心
心就这样换了，潦潦草草。因为知道是幽昙花仙的心，星离的恶心劲儿很快就过去了。
但是月崂的别扭劲头却没有过。星离的话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刺伤他。他总觉得，换上的那颗心，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又爱又恨的情绪，这个感觉不属于星离，有着很陌生的味道。
二人回来的时候，雨生一副担心的模样，因为隔夜了，如若不是夜里一场暴雪，雨生应该就出来来找了。
月崂拎了三壶酒给雨生，说道：“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你们人间喜欢乘着兴致喝酒，我给你们带了。”
雨生说好，正好炖了肉，怕这几天素菜把你们吃亏了。只是怎么买了这么多回来，怕是吃不完。
月崂一副公子哥儿的做派，只是笑笑，雨生也就不追问。
星离自己跑去厨房帮厨，两人一男一女，仿佛人间父夫妻，看得月崂心里好气。反正他是不喜欢厨房的，谁喜欢谁去。
偏偏厨房里传来欢声笑语，真是气结。
到了饭桌上，三人都斟上了满满的酒。雨生说不喝的，月崂劝道：“天上神仙都喝酒的，你要是不喝，上去了也混不开！”
雨生只当他是玩笑，但星离也笑笑点头。雨生问：“寻仙仿道之人，多数都不喜喝酒误事，我还是不喝了吧。”
月崂轻蔑地笑道：“那你看这些个规规矩矩问道的人，有几个登仙了的？都是不得其门而入，自己骗自己罢了！我教你如何便如，天下也只有我知道上天的路径，与其信一些泛泛之辈，不如听了我的！”
星离附和，“月崂没有骗你的，天上最多的就是酒。酒是不误人的，只是人自误罢了。”
这时候，雨生才放下戒备，听了话满上了一盅。
月崂嗤笑道：“绕是兄弟的话不停，倒是听了自家姐妹的！”
雨生说：“哪里，哪里，都听都听！”
“这就对了，问道之人，最忌讳偏听偏信！”
一团和气，喝起酒来。这三人当中，月崂的酒量是最最厉害的。
不一会儿，雨生就扛不住了，星离虽然不妨事，也红了脸。月崂把这两人照顾妥当，费了老鼻子力气。
最后剩下一桌子杯盘狼藉，他也不收拾，赶紧回到草庐去。
星离歪在梳妆台前，正在拆卸环钗，准备入睡。月崂过去，主动说：“今天我替你打水吧。”
星离侧着脸，疑惑地问道：“你什么时候，会有主动做点什么的情况了。”
“这不是为了好好学学人间生活嘛。你不做我不做，日子怎么过呢？”
“那好吧，今天就劳烦你了。”
月崂并不觉得繁琐，出去厨房倒了清水，还提了滚水进来，在铜盆中一兑，热热地端了过来。
绞了毛巾，替星离擦脸。擦着擦着不觉笑了，笑得差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你这帕子，难道蹭了胭脂？怎么把脸越擦越红？”
星离一扫往日的清冷气息，反而像一朵花开放一样，绕是美丽可爱。
她吃吃笑道：“你当洗自己的脸呢，都要弄疼我了！”
说罢头一歪，磕在他的巴掌了，人有点睡过去的样子。
月崂赶紧低头，在她的领口轻轻嗅了嗅，心中呀地一声，果然，那一丝味道没有了！
从前，每次喝酒，星离微醉之后，身上都会泛起淡淡的果梨的香气，这一点曾经让月崂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星离自己从来没有闻到过，月崂却非常肯定，因为他们俩最爱的就是在一起喝酒逗趣。星离虽是佛门弟子，却从未见她受佛法约束，佛祖赞她是心不染尘，佛根深种，从不约束她，这种宠爱，天上地下都少见。
所以，他有多次的体会，而且曾经戏说过：“哪天你要是走失了啊，你只要记得喝酒，我闻着味都能找到你！”星离是从来不信，但是月崂却深深记得。
如今这个味道，居然消失了，难道是凡间的酒不好使嘛！
月崂虽然靠这一条，暂且放下心来，但是心中还是半半地肯定了，这颗心，对星离，有相当不好的影响。想到花仙那样从容地让他捏死了，回忆起她最后那抹如同得偿所愿的笑容，让月崂不寒而栗。星离，怕不是真正的星离了。
月崂扶星离倒在床榻之上，自己坐回书案前，脑子中一直在梳理星离，自己和花仙的关系，却摸不着头绪。
正在万般无法之间，听见星离在榻上梦中呓语，远听并不分明，他走到近旁，星离梦中一把握住他的手，眼角逼泪，苦苦喊了一句：“紫金，你当真负我？”
紫金？是父亲的名讳。
月崂大着胆子回了一句：“嗯！”
榻上的星离脸上的神色完全改变，面貌都几乎模糊，她哭泣着说：“你真心要为一个恶毒心肠的凡人，放弃所有嘛？”
“我不许你这样说！”
“你不许我说，不许我说萧远遥？她都要害死你了，你怎么还不知道……”
“我许她如此！”月崂就当自己是父亲，看过父亲在母亲遗体前悲恻的模样，月崂断定这个附身的人就是幽昙花仙，当年，也许也是一个爱而不得，所以，他大胆地问了一句：“幽昙，你想如何？”
被喊中了名字的“星离”愣怔了一下，随即大笑：“我要如何？既然你迷了心性，那我也来学你，我也要让你看看，一个人迷失了本心会如何！我来告诉你，我会让你和她，都尝一尝，永失所爱的痛苦，万劫不复！”
说罢，气息渐定，星离软软地眠在床上。
月崂赶上去推了一下，星离一下就醒了，揉揉脑袋，说道：“怎么，我还会做梦了？”
月崂说：“司眠？”
“嗯？”
“你说你从来不会做梦？”
“是啊，佛祖面前，要的是清净无尘，我和摩伽二人，都是无梦之人，从不将事挂心！故而无梦！”
月崂越发肯定，刚刚那个，夜晚而出的魂灵就是幽昙花仙，她借自己的心脏转灵，自己仙身虽死，但是仙灵仍在。
这到底是和父亲有多大的仇怨，才会在这一万年后，丢弃自己的万年修行，挖心报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