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星离被那阵气流卷的不知所终,天旋地转。
她感觉自己晃过了天庭,直奔月宫而去,而在月宫那个地方,她几乎是被包裹着扫过一层深林,擦过广寒宫的飞檐,直直的被拍在了地上,然后扑起了一阵的花瓣,然后她才发现,地上全是合欢花蕊,那么她其实到了的地方是,问遥城。
她一摔到地上就迅速的炸起了一个大坑,然后整个的土地开始颤抖,所有的合欢花树都被连根拔了起来,完整的一个问遥城,上下颠覆,犹如地裂。
孔星离就被埋在地下,呼吸不得。纷乱中玉笛给了她一线生机,她一口含住笛子,一头尽量突破了地面,得了一夕喘息。
离此处最近的广寒宫最先反应过来,嫦娥少有地给天庭释放了信号,一边亲自赶去问遥城。
那边最早派过来的是托塔天王,他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祭出宝塔,问遥城顷刻间停顿。然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嫦娥:“东西呢?”
“在里边,镇着呢。”
“速速取出来。”嫦娥点头,然后二人屏退众人,独自寻找。但是因为整个的土地和树木,都已经毁坏了,二人一时根本无法找到,而且地面又开始微微颤动,好像第二轮翻腾又即将开始。
正在二人着急无法复命的时侯,张月崂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们身后:“你们找什么呢?”
声音低沉阴郁,全然不似平日里跳脱顽皮的他。
嫦娥一眼就看破了,多少次他撒娇卖萌的时侯,她都感觉不真实。他的身上,不自觉地就有他母亲的一些气息,那种狡黠和善恶不论的气息。
这一刻终于印证了,她平静地说道:“你不要过来。”
只见张月崂一脚踏上问遥城,说:“我要。”
问遥城随之就天旋地转起来。一众天兵悉数甩了出去,天王的宝塔被掀翻在地,嫦娥根本立足不稳,已然飞升至空中。
张月崂也没有特殊待遇,甚至更狼狈。整个人好像被卷进了一个搅拌机,他抱住一棵大树,让自己好有所依托。坚持了一阵子,终于抵挡不住,撒手飞出,直接被填埋到一个大坑中,正好撞见孔星离。
撞见孔星离龇牙咧嘴咬住那根玉笛。
“你好有样子啊!”若是以前,二人早就嘻哈笑做一团。如今,星离别开脸,他的话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月崂,把那块云锦给我。”嫦娥在上面急急地喊道。
“没带。”张月崂丝毫不避讳他拿了这个东西,你们想要我就给你们吗?只有我想要的东西,你们必须给我。
嫦娥拿他向来没有办法,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只是当旋转停止,他想往坑外爬一爬的时侯,他趁孔星离不备,一把夺过了那个笛子。
孔星离飞身追上,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并不说话,而是瞪大了眼睛,示意他还过来。
张月崂如何会放手,他说:“那你求我。”说完吊着身子蹭了一下星离,星离没有动,张月崂随即嫌弃地站直了。
星离不开口,看得出她有话想说的。胸脯一起一伏,但就是不开口。张月崂最讨厌她这种自尊的样子,丝毫不可爱。如果能迎合一下我,我会对你好一点的。
他不知道星离为什么不搭理他,其实星离也非常生气自己口不能言,因为她有很多话想拍在他脸上,但是,她失语了。她在撕心之后,提起他来就难受,如今是受刑之后第一次遇见张月崂,立时就发现自己哽咽难言,而且那些话也团在一起,根本不知道想说哪一句。
就在俩人无声纠缠的时侯,身后冒起一团如孔雀羽翎般色彩斑斓的极光,嫦娥一下飞身过来,挡在这两个小的面前。四人惊愕之时,一个女人从中间走了出来,美艳不可方物。眉眼间跟天上之人颇不相同,有着一点儿异域的风情。
张月崂激动地一下跪倒在地,哭泣着,想也不想地喊道:“母亲!”
一众大惊。星离更是,这就是他那个不知所踪的母亲?
嫦娥回头对张月崂说道:“你早就知道了?”
对方根本不理会张月崂,反而走向了嫦娥,一把把她扭转,冷冷说道:“姐姐,你还在呢?
嫦娥说:”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还是重新现世了。“
”你怎么不在你的广寒宫里呆着呢?“语气平缓,既不温柔,也不强悍。
”你看看你的儿子,他已经这么大了,他经常来广寒的,也算一直在你身边。”
女人看了一眼泪眼朦胧的月崂,并没有什么表情,“好笑,我要他在我身边做什么?”
嫦娥又说:“紫金……”
“那个人,不关我事!”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眼中腾地闪出浓浓恨意,毫无征兆地,随手就狠狠送出一柄紫光匕首,一下捅在嫦娥的腹部,还顺势往下一剌,手法相当残忍。猝不及防的嫦娥双手捂住小腹,但是却完成包不住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激迸出来。
一直藏在她怀中的玉兔飞快地现了原形,贴在她身边,扶助委身在地的广寒仙子,哭泣道:“姐姐,姐姐,皎皎带你回去。”用尽灵力,将嫦娥带离。
天王一看,天煞现身,大事不妙,转身回禀天宫。
此刻,就剩下三个人。张月崂迎了上去,颤抖着说道:“母亲,你想孩儿吗?孩儿很想您。”
天煞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她冷冷地说道:“我更想你的父亲。”
张月崂看这个女人对自己毫无怜爱,不觉一愣。但还是满心向往地说道:“母亲,我们一同去找父亲好吗?”
“不找了。这么多年,他明知我在此处,却未曾来见过我一眼。我不知道他在何处,却反而要去找他?”
这个时候这个女人才仔细凝视着张月崂,说道:”你长得真是太像你的父亲了,这真是让我讨厌!“
月崂低头,眼泪珠子砸在了地上。星离在一旁,心中为月崂难过。为何每次自己都会为他心软呢!
天煞还在喃喃地说道:”为什么你就不能长得像我呢?“
“孩儿没有见过父亲,不知道自己像他,但是孩儿很想母亲,希望跟母亲在一起。“
“你从来没有见过他?“天煞说:”怎么,他也抛下你了?”
也抛下!
”孩儿从小跟着大伯长大,自小在宫中,就一个人孤零零的。
天下母亲听了应该都会心酸吧,但天煞确是讥讽地一笑,“你大伯?哈哈哈哈!你还会孤零零的?你跟你的父亲一样,都是有无数的仙姝日日环绕吧。眼前就有一个呢?”
天煞拿头一偏,看着孔星离,反而温柔地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孔星离已经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了一轮了。天煞说道:”是你拿来了九孔玉笛?“
星离说:”是。“
“笛子是谁给你的?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回上仙,笛子是星离苦行之时,路经一仙府,主人所赠,并无其他瓜葛。”
“他是不是让你……把它给扔了?”
星离想,这个是紫金仙人对自己的嘱托,尤其是说不许带回天庭,此处已经被天庭发现,自己应该不可以说出来,只好选择沉默。
但是天煞却没有孤星好说话,她一个劲地追问:”是不是?你说!“
她连连发,其状如狂,当胸直取孔星离的心脏,拍中星离空落落的胸口,才突然停手,转身对张月崂说了一句:”你们父子倒是有趣。“
同时,被掌风带倒的星离也几乎同时说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嗯,你们母子倒是有趣。“
天煞哈哈大笑起来。她抓起星离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薄薄的,空空荡荡,也是没了。
那个表情就是:哎呀,我们俩个女人真是倒霉啊!
天煞转瞬挽起星离,亲热如母女。回身对月崂说:“她的心没有了,你又是为什么待她如此?她不招你喜欢?”
”我……“月崂根本说不出,他本意没有要真的把她心给搅碎的。
”你们果然是一个德行。“天煞嘴角挑着一丝轻蔑:”来,去跟你的父亲说,我有一句话要带给他。“
嗯,张月崂欢喜地挨过去,天煞轻轻抓起他的手,这个时侯,月崂真切地感受到了母亲的温度,是很温暖的那种。刚刚对他说的那些话,一点都没有寒到他的心,他一握住母亲的手,就确认了一点,母亲非常地爱他。
正在这时,玉帝坐下天蓬元帅杀到,他手输勒仙索,一下就缠住了天煞的脖子,天煞猝不及防,雪白的脖子上已然勒出了锯齿。
张月崂大怒,飞身上前掌劈天蓬。天蓬不闪不躲,厚实的真身扎扎实实地受了他这一掌。
天煞毫无反抗能力,微笑着就倒在了地上。月崂看见母亲受伤,眼底发蓝,恶意顿生,甩开手中的法器,就步步追逼天蓬。天蓬心头于公于私都怨怼天煞,自然打得劲起。
天煞伸出手,想抓住儿子的衣角,却只抓到了一阵风。
她只好招手让正要追赶的星离过来,握着星离的手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我要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张月崂如何,你一定要抓住他,不要放弃他。”星离心中不解,却只会点头。她看着天煞的脸色变得雪白透明,惊问:“上仙,你?”
天煞一笑:“我哪里是什么上仙?”
“刚刚?”
“刚刚地动山摇?不过是紫金替我设的阵法,防备天庭对付我。”
“那匕首?”
“也是紫金给我防身用的。”
“你现在……”
“是的,我手无缚鸡之力,现在,要死了。”
“告诉将玉笛拿给你的人,我早在一切怨起恨生之前就认识了他,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恨过他。“
”我就是,这么多年太生气了,他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眼!……“
“星离,好孩子,你去说……”
语音未落,香消玉殒。正在争斗中的张月崂,发现自己怀中揣着的云锦自顾自地飞了出来,锦上所有的合欢花都撕了,在天空裂成一丝一丝的明媚,最后化成一个漂亮光彩的尾穗,悄悄地落在了星离的玉笛之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徵音。
张月崂呆在那里,他看见母亲死在星离的怀里。
他大吼一声:”司眠,你干了什么!“
孔星离慌张地望着他,她又开始更心疼他,心疼他刚刚看见母亲,就又永远分离。
而这个心疼的表情在匆忙回身的张月崂看来,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你害……我的母亲?张月崂牙齿咬得咯嘣响。
他根本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他刚刚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然后母亲就当场死在了他的面前,他仿佛从胸中想呼出一声呐喊,问苍天为何如此对自己……
但是在他还没有呐喊之前,他就在天宇之间听到了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接着天地之间雷声鸣鸣,雷声隐隐,浓云大作,不仅问遥城崩塌,广寒宫倾覆,天庭一片动荡,整个瑶池的水都开始倾覆,紫竹林里面风声拂拂,即便佛祖殿前也是漆暗无比,整个的天庭仿佛即将要被一只巨大的手给倒翻了!
天煞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天煞的销陨,直接撬动了引劫孤星的反骨。
他,雷霆震怒。
天上地下,风雨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