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仙,玉帝喊您去凌霄殿议事!”霁寒宵款款走进来了一个姿容美丽的小女使。
“议事?小仙女,你怕是听错了吧?”月崂素来一介闲职,从不参与这等大事;眼睛却在小女使身上转了一圈,心中赞道,声音倒是好听。
“小的没有听错。”奉命前来的女使浅笑微微,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月崂。
月崂微微挪动了脚步,要不就跟这小女使边走边聊?
“玉帝吩咐,雪月星官也一并要去。”
“哦?”月崂招手喊明雪跟上,心中大约就明白,应该是为了雪儿退婚之事。也好,当着四方八面说清楚,免得日后麻烦。
一进凌霄殿,当庭已经跪倒了三个人,正是龙王敖萨和他的两个随从。
“玉帝,我这个名字在天庭飞了一圈的女婿惹着您了?”月崂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敖萨身边。
明雪却在敖萨身后的陈小宝身边停下。
“月老阁下,这敖萨今早请婚,此时又要退却,我和众仙都想不明白,事关雪月星官的姻缘美满,你既是月老,又是亲父,可有什么要说的?”玉帝并不理他,自有太白金星问话。
“随他。”月崂言语寥寥,他本身就不甚在意,雪儿就跟着他一千年一万年也好啊。
大家眼见惯了月崂的淡然和冷漠,不以为怪。太白金星又问:
“雪月星官自己呢?退婚之事……”
“好。”雪儿的口吻最像月崂,一个字也不多。
这父女二人,若不是当庭有几个了解他们的,当真觉得他们有点颐指气使,不可一世。
“果然!”玉帝冲众仙道:“小龙王果然是受了委屈。”
众仙纷纷点头,都向父女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王母说道:
“敖萨,我与你的母亲,曾是幼时闺中最好的玩伴。你这孩子,独自长大,还这么周正妥帖,姨母是欣慰的。早朝,你当着群臣的面,告诉我们你对霁寒宵的小主,是‘寤寐求之’,言辞恳切殷勤,我们做长辈的,欢喜得很,欣然就允了你!这不到半日的功夫,你苦着脸来退婚。你明白说,是不是月仙为难于你,左右不答应?你大实话告诉我,我来给你做主。”
敖萨一听,心中纠结。本打算自己独自挨一点办事荒唐之罪就算了,殊料玉帝王母此刻各种关心,他怕事情闹大,便打算咬死是自己的主意。
“无关上仙,是敖萨自己后悔了。”
“儿啊,你有苦就直说,我们虽散落在四海,却仍是你的叔伯,一定会为你做主。”四位龙王见玉帝王母有心回护,连忙争着替自己侄儿出头。
“并没有。”敖萨紧咬牙关。
“月仙,我们四海龙王这近万年以来,都与你交好,我家这个钱塘,虽说不大,但也不小,为何如此看不上呢?”
月崂不理,偏头看了敖萨一眼。意思是你来说啊!
敖萨赶紧说道:“各位叔伯,真的不关月仙的事,是小侄的错,心血来潮,昏了头……见了雪月星官之后,心生悔意……”
此言一出,月崂第一个不肯了。
“哎?你打住,你这意思是您慕名而来,见了真人之后打退堂鼓?”言语间满是“这可是我张月崂的女儿”的倨傲。
敖萨哪有这个意思,他的本意是见了雪儿之后,见她无意于己,才来悔婚。月崂听着却不大顺耳,满庭之人,果然也有笑话起来的。
“不是不是……”敖萨一时语塞。
笑话声更甚。
“无妨!”月崂从不在意他人笑话,只想尽快了结此事,“玉帝,那就算是我这个月老要解除这门亲事的行了吧。要说要罚,随意!”
说罢,带了明雪的手,就要离开。
敖萨抬起头来,眼眶居然当众红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玉帝替自己勉强了这个月仙,他就糊里糊涂娶了回去,不管雪儿记得不记得,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愿意在自己身边的。
现在自己一时心慌,表意不清,月仙主动开口同意解除姻缘,那自己与雪儿永远无望在一起,不由得心中哭泣,眼睛就藏不住了。
各位龙王看到了侄儿的委屈,孩子心中果然是不情愿的,争先恐后就要据理力争起来。
“玉帝!”呆在这里半天只说了一个“好”字的明雪突然开口。
“雪儿,你说。”平日玉帝王母还是心疼这个失恃的女孩的。难不成这月崂霸道到不许女儿自由选婿了吗?
“雪儿有事想问问钱塘龙王……”
敖萨赶紧把身子绷得更直,双眼充满希望,等着她发问。
“我想问问这位钱塘龙王身边的这个小哥!你是不是叫陈小宝啊!”
张明雪语带雀跃,仿佛已经按捺了许久。
“我是。”小宝小小声答应,他早就认出雪儿,只是大殿之上说话不便,他一条小鱼精,怎么敢先开口。
“小宝,大师兄!你不记得我了?”雪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高兴得原地打转,跟什么似的。小宝却不敢站起来陪她一起开心。
“记得,当然记得。”
“那,我们的大大师兄呢?他有没有跟你一起上来?”
“大大师兄?哪来的大大师兄?”
“阿朝!阿朝哥哥!”
陈小宝却不知道敖萨曾用过这个名字,他被送进院子的时候,敖萨刚好走了。
“谁?”陈小宝讪讪地问。
“好了!”王母喝道。“有其他事,下去再说。既然你们父女都拒了钱塘的好意,那我们这些老骨头就当被消遣了一回吧。散了!”
“走,大师兄,我带你去我的地方!”明雪拽着小宝跑出大殿,众仙无意这种家务事,各自散去。
事情本可以无风无浪便止息了。
敖萨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心头闪过各种狐疑:她竟然还记得班师朝,却不记得自己。
“月仙,我可否问您一事?”
“不用问。就是你看到的。”月崂从头发根儿到头发梢,都是冷的。
“为何?”
弥勒从身边经过,有意从他们二人中间走过,留了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月崂颔首,也没有跟敖萨绕弯子,坦白道:
“应该是她自己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将你是龙王那一段给刻意忘记了。”
“如何能解?”
“除非她自己清醒了。”
“那如何能让她清醒?”
“除非她的封印解除。”
额。
敖萨被噎得哑口无言。月崂冷笑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