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昭仪娘娘,奴婢正在病中,所以身子不比平常,有些怕冷。”林落儿紧了紧狐白裘。
“哦,是这样啊!”云昭仪轻轻点头,忽又微微蹙眉,“咦,本宫看你这件衣服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皇后娘娘认得吗?”
皇后有些茫然,微微摇头。
忽听旁边有人说:“难不成是去年西闵国进贡给陛下的那件狐白裘?”
众人经她这么一说,顿时纷纷把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袁思琳?你认得吗?”皇后侧头唤道。
“皇后娘娘。”从旁边走出来的人正是袁婕妤曹袁思琳,进宫将近五年,生得玲珑有致,眉眼如画,更写得一手漂亮的行楷,冠绝后宫,因此连皇帝也颇为欣赏。偶尔誊录文书史卷,皇帝也会心血来潮,找袁婕妤来代劳。
“臣妾记得去年西闵进贡之后,一次游湖的时候陛下曾经穿过。”
“袁思琳,你一向记性就好,那应该没错。”皇后冲袁婕妤笑道。
“陛下就穿过这么一次,还说这件衣物太过名贵,就算身在皇室也应珍惜,所以可能娘娘没有太深的印象。”
“袁婕妤这么一说,臣妾倒也想起来了。”此时又有人发话了。
“哦?宛瑜,你说说看。”皇后唤道,似乎众人一下子都来了兴趣。
一名身穿嫩绿色短衫淡粉色百褶裙的女子走了出来,对皇后盈盈笑道:“去年中秋赏月,陛下一时高兴,说改日将这狐白裘送给我们姐妹中的其中一位呢,想不到这会儿,倒让这位小宫女给抢先了。”她幽怨地看了林落儿一眼,言语间透着浓浓的不甘。
林落儿见她眼生,但妆容打扮不俗,地位应该不低。但柴七和梅红却都知道,这人便是荣嫔荣宛瑜,正四品的位分当然算高了。不过此人跟琬妃有时候挺相像,嘴上功夫都很利索。
“据说狐白裘用料珍稀,做工极为耗时耗力,如此名贵之物,难怪连陛下也很喜欢,如今却……”琬妃咬咬下唇,气得喉咙冒烟。目光直勾勾地挂在林落儿身上,恨不能把那件狐白裘给活活剥下来。
“妹妹,别动气。”皇后伸手轻轻按了琬妃一下,她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皇后娘娘,你就别怪琬妃娘娘了。”云昭仪当然也不舒服,插过话来,“我朝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女子能得到圣上如此荣宠。不仅放下身份跑到浣衣局那种地方去,还要违背祖训,留宿一个小小宫女,就连如此珍贵的贡品也不惜赏赐出去。依臣妾看,现在庆华殿里的所有姐妹,大概都会动气吧!”原本云昭仪此行也想以和为贵,然而此时此刻见到林落儿竟然能如此受宠,倒也忍不下这口气了。
后宫恩怨,岂非都是因为一个“妒”字?
想不到我身上这件狐白裘,倒是把这些人都给试出来了。
林落儿心中暗道,唇边绽开一丝苦笑。
“请各位娘娘息怒,是奴婢不好,没有及时提点陛下此事。奴婢地位卑微,根本不配穿这么名贵的衣物,请各位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奏明陛下,送还这件狐白裘。”林落儿见气氛越来越紧张,只好这样表明心迹,希望能让众人的怒火平息一点。
哪知琬妃却偏偏不领情,很快冷笑一声:“你想说,是你不要了,才会轮到我们的是吗?”
林落儿心头一骇,明知琬妃是故意挑刺,也只好勉强笑道:“琬妃娘娘说笑了,奴婢绝无此意。”
堂上有若有似无的冷笑声传来,林落儿不敢抬头看,但觉背心一片冰凉。
“我看琬妃娘娘倒也没有冤枉你。”云昭仪微微叹息道:向来讲求与世无争的云昭仪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逃脱不了女子的天性。
皇后看看左边的琬妃,再看看右边的云昭仪,忽然心底生出一种隐隐的凄凉,她知道现在应该是她这个皇后站出来的时候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依本宫看,林落儿也没有这个意思,两位妹妹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林落儿心头松了一松,但也知道皇后只是在打打圆场而已。事实上,倘若换了她林落儿自己站在对面那些女子当中,想必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吧!
“多谢皇后娘娘体察。”她屈膝道。
“林落儿,虽说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可你身处后宫,又是采女出身,宫中的规矩想必也很清楚。陛下此举,你觉得是否妥当呢?”然而皇后并没有忘记今天此行来的目的。
好厉害的说辞!说是也不是,说否也不是!林落儿暗暗惊出一身冷汗。
她稍微想了想,认真答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奴婢只是一个宫女,何止天渊之别。奴婢根本没办法,也不敢妄加揣度圣意。但是奴婢认为,陛下做事,自有陛下自己的道理。”
“果然伶牙俐齿。”皇后的脸上生出一丝笑意来,“难怪陛下对你如此喜爱。那你自己呢?”
林落儿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庆华殿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她稳了稳声音答道:“奴婢自认进宫以来凡事都不敢有违宫规,谨言慎行,丝毫不敢忘记皇后娘娘当日的教诲。”
“谨言慎行?”荣嫔不由低低冷笑,“却不知当日不顾宫规,擅自离队的是谁?彻夜未归,让大家兴师动众找个天昏地暗的是谁?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被罚到浣衣局的又是谁?要是这都能叫谨言慎行,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呵,原来我说的每一句话,哪怕再小心都好,始终也要被你们揪出把柄来。
林落儿心中略略酸闵,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朗声道:“奴婢当日一时错念,做了蠢事,幸得皇后娘娘仁慈才轻罚了奴婢。这段时日奴婢吃了不少苦头,到今天这个地步,可算得上是咎由自取。娘娘教训的是,奴婢今后绝不会再像之前那般顽劣。还请各位娘娘和皇后娘娘管教约束奴婢,奴婢定当铭记在心,绝不敢忘记。”
一番话让荣嫔一时不知该如何找茬,而皇后似乎也被堵住了嘴,笑而不语。
“这话倒是挺动听的,不过,再动听也只是说说而已。如果你没有行动,那说了也是白说。”琬妃白了林落儿一眼。
“不知琬妃娘娘要奴婢如何行动?”林落儿恭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