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海森空,星光疏落。
冰冷的海风梳过李秉身上,他不禁打个寒颤。
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旋风撕碎,他一丝不挂,站在狰厉害的头顶,将头发里海水拧干。
狰厉害也是虎躯一震,抖了抖身子,将后背的海水甩掉,它看一眼天空: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到了晚上?”
李秉也瞧一眼苍穹,天气不算晴朗,隐约可见一些明亮的星宿。
又一阵风过,他一个激灵,把身子藏在狰厉害茂密的皮毛里,不仅遮羞,还能暖和些。
他回头望一眼,那团白雾已经飘远了。
“不知道怎么会到晚上。那迷雾和旋风很古怪,我们先离开这里。”李秉指了指远处熹微的渔灯:“那里有光,应该是唐麻生他们!”
狰厉害应了一声,忽然加快了速度,说道:“你坐稳了!”
他四脚凫水,长吁出一口气:
“刚才可真危险。也不知道迷雾里那个人是谁。我还以为死定了,他居然放我们出来,还能知道我是雕角玉狰。老大,你看清他的样子了吗?”
这还是狰厉害第一次喊李秉老大,刚刚一起经历了些磨难,两人关系更近了些。
“看清是看清了,却不认识。那人藏头露尾的,不像正派人。在迷雾里,他明明有机会,却没有攻击我们。我想,就算不是朋友,也应该不是敌人。”
脑袋顶上风大,李秉顺着狰厉害的脖颈滑下,坐在他后背。狰厉害也很配合的缩小自己的身体,让李秉正好骑着他。
“难道他是上古时期,神界遗留下的看守?”李秉自言自语,他依稀想起,在蚩尤的梦境中,那个一招就打败蚩尤的守将‘义当’。
“样貌、身形都对不上,应该不是他。又或许是其他神界守将,亦或是‘义当’的后人?”
他忽然想起言副宗主说韩笠几人从海上李琪消失,海面只留下船只。
“莫非韩叔父他们也遇到了这个怪雾,然后弃船逃走?似乎也合理。”
“那雾里的人是谁呢?是他抓了韩叔父他们吗?”
李秉一顿猜测,狰厉害转眼已经游到渔灯附近,的确是唐麻生那艘六千石的大船。
远远看去,这船满目疮痍。
原本七丈余的主桅杆从正中折断,仅剩下三丈,光秃秃的立在船上,主帆没了踪影。
另外两根副桅杆更惨,一根从甲板上半丈高的地方折断,另一根甚至直接被整根抽掉。
船头被撞的粉碎,甲板上露出一个大洞,栏杆残破不全,几间船舱似乎正好被桅杆砸中,到处是残垣断壁的景象。
除了甲板上的四个火把熊熊燃烧,整个船舱安静
的出奇。
李秉纵身一跃,落在甲板上,狰厉害紧随其后,变成一人大小。
还不等他俩靠近船舱,一道人影从眼前闪过,那人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后背的青铜棍——正是日麦。
还好他刚摆起架势,就看清来人是李秉和狰厉害,收了起势,眼睛大瞪,满眼惊喜,但转瞬又恢复如常。
他时常板着脸,很少能像现在这样露出一丝安心、放松的神情。
李秉看见日麦无恙也很开心,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抱住日麦。
“放心吧!我没事。狰厉害也没事。”
温情的场面还持续不到一瞬,日麦一把推开他,解下自己的外袍,往李秉腰间一系!衣袂摆动,将他的下身全部遮住。
李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拥抱日麦时,居然是赤条条。
两人眼神对视,一脸尴尬,相视一笑。
听见了甲板上的动静,一些船员也冲出来,一个船员看着李秉在火光下的面容,惊异问道:
“世子殿下?”
更多的人看见了李秉,甲板上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真的是世子殿下!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唐麻生终于也从底舱里出来,看见李秉安然无恙,长呼出一口气,焦急的面容总算得意放松。
众人簇拥着着李秉,进入船舱,四个火把点的房间里宛如白昼。
虽然早些时候,船员们都已经见过了狰厉害的巨大真身,可现在看见他又变小趴在李秉身后,感觉更好奇,都在打量他。
狰厉害被这些人的目光看的浑身难受,一下变的更小,直接躲入李秉的怀里。累了一天,正好睡大觉。
李秉目光扫过真个舱室,看着多数船员府兵都安全,刚有点安心,可唐麻生的一句话便让他呆若木鸡!
“殿下!这三天,你们怎么过的?没有受伤吧!”
如同一声惊雷在李秉耳边炸裂!
“三天?!什么三天?”
李秉一愣,从自己和狰厉害被旋风吸入,到离开迷雾,最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就算加上刚才从海面上游上船,也不过半个时辰,哪里来的三天?
唐麻生看着李秉的表情,有些疑惑,又问:“今天是初十!距离我们遇到旋风,已经有三天三夜。难道不是吗?”
李秉满脸不可置信,他看向日麦,见他也点头,更是大脑一片空白!
唐麻生不再问,开始他们弃船之后的的事情:
“当时风暴太大,一些船员已经被迷雾熏晕,就算所有人一起划桨,也不能阻止船被吸入徐风中,所以我下令所有人弃船逃生。
当时我落入水中后,奋
力往外游,一开始很费力,但是一旦游出了漩涡外围,风浪就小了很多。
瞧着大船已经被彻底吸入风暴,你和那只……那只大虎也不见了踪迹,我担心旋风又回来,只能不断的往外游。
花了半天时间,才彻底脱离受影响的范围,期间遇到了另外两个船员。
之后我们三人在海上发现了几片木板、一截桅杆和一些杂物,都是这艘船上被风浪吹落的。
我们把这些东西聚在一起,第一夜,就是靠着这些船板,才没有被海水冻死。
到了第二天,我们远远望去,那旋风好像停了,不过迷雾还在,我也不敢靠近,怕万一那旋风再回来。
我们继续收集从迷雾里飘出来的杂物,也找到了另外几个船员,他们也是靠着木板才勉强撑过一夜。
一直到了中午,这艘船居然从迷雾里面漂了出来。虽然破损严重,但还好舱底没漏,船也并没有沉。
当时看着海船飘来,我们都很兴奋,壮着胆子往船上游。因为如果只是呆在木板上等着,一点淡水也没有,估计也是死路一条。
当时海面上所有人都看见了这艘船,大家都朝着它游,又重新聚到一起,上船的一共有二十一人。
启航时,一共三十人,除了世子、我、日麦大人外,还有十八个上牧监的海员,还有九个太守府的差役。
我们仔细检查了船的状况,又清点了一下船上的物资。
除了船头、甲板,主舱以及三面帆受损之外,船桨丢了不少,舵杆也断了;不过龙骨和底舱状况都还不错。
食物、淡水丢了七八成,但是还好我们启程时储备的多,加上我们从海里捞起来的,剩下的东西大概可以够我们撑二十天。
那天,我们都在尽量修补船舱,把所有的补给整理好,一直忙到半夜。
到了第三天,日麦大人一早就去海面找你和狰厉害。我也吩咐船员,把所有的床单被褥都找出来,缝成一个主帆,然后看看能不能利用剩下的半截桅杆,做个简易的升帆装置。
然后试着用捡起来的半截桅杆修复舵杆,这样一忙又是一整天。
到傍晚的时候,这些工作才降降完成,我们看那个迷雾一直不散,但是旋风似乎不会再出现了。便绕着迷雾外围,驶了几个时辰,希望能找到殿下。
我们一直紧跟着迷雾外围,直到入夜,我们分派了职守的人,才各自休息。
我又让人点起四个火把,若果殿下能脱险,看到火把就能找到我们!”
唐麻生娓娓道来,他很少说这么多话。
李秉心中一沉,难道真的是我的问题?
雾中一炷香,海上却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