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汉王原以为她一说,王妃便会答应的。乍然听闻她拒绝, 汉王的笑意便能僵住了, 嘴角也垂下来, 眼中的光芒暗下去了,她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你可是不愿我见他们?”
她是知晓自己处境尴尬的,朝中许多大臣都避着汉王府,不与她往来,宗室之中,也少有与她交好的,她为避嫌,也不与朝臣往来,汉王府便像被孤立了一般。王妃若因此,担心她与舅家走得太近, 以致受她牵累,也是情理之中的。
汉王安慰自己这是情理之中的,可是漆黑的眼睛里仍是带上了潮意,她一眨不眨地望着王妃, 要听她亲口答应或否认。
王妃让她看得内疚,欲将她揽到身边, 汉王却不答应,死死抱着锦被,就是不过来。王妃无法,只得自己过去:“阿舅过世不足一年, 家中不好大宴宾朋,我只恐殿下此时去,会受怠慢。”
她说得仿佛很有道理,实则全然经不起推敲。汉王较真起来,也不是好糊弄的。王妃这话,一听就是在敷衍她。
汉王赌气,翻过身去,背对着王妃。王妃小心地将她揽到怀里,见她并未挣扎,方柔声道:“殿下生气了?”
随她这句话,含在眼眶中的泪水一下子滑落下来。汉王连忙自己擦去了,一声不吭。
她的身子软软的,能毫不费劲地整个抱进怀里,王妃在她耳畔,轻声问道:“殿下生气,不理我了?”
她的气息洒在汉王耳畔,轻柔的,且很舒服。汉王却愈加委屈起来,眼中的泪眼泪越蓄越多,止也止不住,她不肯让王妃看轻,便忍着不哭出声。
人在逆境,总会觉得苦闷,何况汉王本来就心性纯朴,总会因自己被孤立而难过。好不容易有王妃陪她,她们可以说话,可以下棋,每日用膳也不必她一个人了,可是王妃却在与她划清界限。
王妃等了片刻,也不闻汉王出声,她坐起身,按在汉王瘦小的肩上,将汉王的身子轻轻扳过来。
汉王满脸都是泪,哭得正伤心,忽然被王妃看到了,她大吃一惊,又慌又急地擦泪,小手在脸上胡乱的抹,毫无章法。王妃无奈,取了帕子来,欲亲手替她擦拭。
汉王正怄气,不肯让她擦,略一挣扎,中衣领口便松了,锁骨处的肌肤袒露。烛火中,那处嫩白细腻,阴柔得不似男儿。
王妃目光自上面掠过,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温声道:“殿下再哭,让人知道了,必要笑话的。”
汉王眼睛哭得红红的,脸上泪痕似花猫一般,听了这话,不敢置信地望着王妃,委委屈屈地抽泣道:“呜呜呜,你坏,你还要告诉旁人……”
她不知将她的话曲解成什么样了。王妃大是无奈,却也不与她争论,顺着她道:“我不说,殿下也不可哭了。”
汉王抽噎着点头。王妃便揽她到怀中,一面哄,一面不动声色地在她衣领上抚过,将她中衣捋得齐整。
汉王依旧是生王妃气的,可是她偏偏又待她这样好,她更觉委屈,却也愿让王妃替她拭泪了。
王妃与汉王相处不过两日,虽已知这人脾性,但如何哄她不哭,还没什么经验,幸好汉王也好哄,几句好话便止了泪。
她哭累了,便睡着了。睡前还不忘裹紧了自己,独自窝到角落里。
王妃见她这模样,也只无奈一笑,熄了烛火,便躺到她身旁。
汉王睡着了,她做了一梦。
梦到自己幼年时,母亲与她说的话。
那时她还未封王,住在宫中,也还得先帝疼爱。那日先帝赐予她不少玩器,她很高兴,但母亲却日复一日地显出担忧来。夜间,她将她带到一间静室中,遣退了宫人,与她说了她身上的秘密。
“八郎,万不可让人知晓你是女子,你可记好了?”母亲面色沉重。
她愣愣地点头,其实她还不懂母亲话中的深意。母亲兴许看出了她的茫然,也兴许知晓她年岁尚幼,不懂男女之分,更不懂此事的厉害,便出言吓唬她,好让她将这话记在心上。
“倘若让人看穿了你是女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妖物精怪便会来吃了你,一口一口的,把你的手啊脚啊,都咬下来,你可害怕?”
母亲说话时,声音有意放得鬼魅,虚虚实实的,像是能招来妖怪。静室的墙上,有巨大的黑影,又大又黑,仿佛能从墙上跳下来,一口吞噬了她。她害怕地瞪大了眼,心中描摹着母亲的话,好像她的手她的脚都被妖物吃掉了,那墙上的黑影动了一下,好似从墙上脱下,直朝她扑来。
她吓得哭了起来。
汉王猛然惊醒,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见四周黑暗,才知这只是梦。
她心跳得飞快,好像又回到了那晚,被母亲推入恐惧中的情形。汉王眼角都吓出泪来了,她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胸口,转头,就着微弱的光,便看到王妃躺在她身旁,正安然熟睡。
汉王想起睡前的事,又内疚起来,深觉自己是无理取闹。
王妃让舅家避着她并没有什么不对的,难道要等大难来临时,大家一起入罪才好么?
她只是难过,也不是不讲道理。
可是明明是她不对,王妃还是愿意安慰她,帮她擦眼泪。汉王抿了抿唇,眼睛又红了,她伸手摸了摸王妃的眉毛。眉毛弯曲,顶在她的指腹,让她觉得痒痒的。汉王眼中含着泪光,又弯唇笑起来。
梦中的事她记得的,母亲的话,让她做了许多年噩梦,总梦见自己被妖物吃掉了。现在想想,真是傻,墙上的黑影动了,必是风吹进来,蜡烛晃的。
汉王这样想,然而她一望四周,黑漆漆的,又打了个寒颤,连忙闭上眼。室中静得可怕,室外不时有寒风呼号,使得夜色更为诡谲。汉王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她不敢睁眼,可闭着眼,听得便格外清楚,汉王毛骨悚然,忙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朝王妃那边挪了一点,又挪一点,直到能听到王妃呼吸的声音,她才觉得好一些。
被妖物吃,不止是小时候,便是现在想来,也是很可怕的。
隔日一早,王妃睁眼,便看到汉王紧紧挨着她,睡得正熟。
她睡着的时候,像名稚子,睫毛长长的,微蜷,便那样安安静静地合着,贴在下眼皮上,一点也不吵闹。
只是今日,她眼睛还有泪痕,想来梦中,也伤心过了。
王妃轻轻摇了摇头,掀开锦被起榻。
昨日那事,倒是提醒了她,虽暂不必见舅家亲人,但若来日,那边听闻太常之女出嫁,派人来探问她过得可好,又该如何应对。
此事于她,倒不很难。
王妃也只一想,便有了法子。
她自去梳洗,待天亮了,方来唤汉王起身。
今日汉王妃归宁。
汉王要陪王妃回太常府。新妇三朝归宁,探视父母,也是让父母知晓,夫妇和乐,不必挂忧之意。
汉王身份尊贵,自不能与寻常新婿拜见泰山泰水一般跪拜敬茶,只是该有的礼数,也不可缺失。府中早已备下礼物,汉王看过,并无不妥,方与王妃登车出门。
她今日果然不提舅家如何了,也不与王妃闹脾气,只是神色恹恹的,似乎昨夜未得好眠。王妃见她眼下青黑,满是困意,便让她靠到她身上:“还有些路,殿下不如小睡一会儿,待回府,再好好补眠。”
汉王转头,见王妃神色纵容,并未因昨夜而与她生隙,汉王心中松了口气。
她以后不会任性了,还好王妃没有怪她。汉王侧躺下来。
车中宽敞,又都铺了软软的席垫,便是做床榻也是绰绰有余的。王妃靠着隐囊,动了下身子,好让汉王枕着她的腿,睡得舒服一些。
接下去数日,汉王便勤于练习,日日皆琢磨着如何能使胆气足一些,又不流于刻意。王妃只看着,偶尔提一句何处不足,汉王便按她说的改正。如此下来,这仿佛成了二人之间的游戏,汉王殿下乐此不疲。
待到正月过去,二月初,万物复苏之时,汉王神色上疏阔不少。她依旧是腼腆害羞,又胆小的,但已能将她的胆气提起,去应付外人的探究了。
二月中,天况稍和暖些许,汉王要在园中栽桃树。
她寻思着早些种下去,过上两三月,兴许就能看到桃花。想到届时桃花满园,她能与王妃一同在园中,饮一杯桃花酒,汉王便甚是向往。
她换了身窄袖的胡服,将下摆撩起,塞到腰带中,亲自去种。仆役掘好了坑,她将树苗放入坑中扶端正了,再令仆役将土填上,之后再洒上些水,一棵树便算种好了。
十分简单的事情,她却很有兴致。
园中种完,她特留了一棵,欲栽在寝殿前的庭院里。
王妃见她一身是泥,抱着一棵树苗回来,就要往草地上掘土,便阻了她。
“此处,就不必种了。”王妃说道。
汉王不解,她摸了摸树苗的叶子,颇为寂寞道:“种在这里不好么?待花开之时,晨起出门,便可见桃花,王妃不想看桃花么?”
王妃见她很舍不得那树,摸着叶子不肯松手,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汉王等了片刻,没有听到王妃应许,便不敢再坚持了。王妃一向?涔咚?模?饣夭辉剩?氡厥钦娴牟幌不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