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分钟全部给了插播的广告,观众评委们正好借此短暂地休息调整一下。
殷朝暮和胡师傅相携离席,准备去找为他们压阵脚的陈师傅。何玉成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背影之间逡巡了两秒,慢慢沉淀下来。
可以说,他现在对殷朝暮已经从初时的看不顺眼晋升到恨意入骨,之前认定这个“世交”作风浮夸,因此把握十足。但随着节目逐渐深入,殷朝暮层出不穷的小心思既带给观众们一波接一波的惊喜,也让他感受到浓密的威胁。
海浪一般,层层漫上来,并不凶猛,却尤为令人不安。
屁股在座位上沾不住了,虽然心中并不觉得有许刀工在,殷氏官府菜的两个毛头小子能翻出天去,但他不能冒这个险。最重要的是,殷氏官府菜在殷朝暮有意无意的宣传下,已经拉到了大部分观众的青睐,这就触到了他的底线——今天殷朝暮是必须要走的。
如果他单单做个花瓶,或许也不至于太碍人眼,可谁让一个花瓶突然打算励精图治、发愤图强了呢?
小小一个《食为天》的赛事都输掉的话,那三月扬州就真成笑话了!
卫生间里,何玉成拨通了他老爸的电话:“爸,你看《食为天》了么。”
“早叫你不要招惹殷氏官府菜,怎么,被人拿住了穴?”
何玉成含糊地应了声,逞强道:“情势还在掌控之下,只不过我想更安心。”
“小子你就撑吧,他殷氏靠这个起家,咱们又不是专门做饭的,你跟人家争这个做什么?从现在开始,给我滚回公司,老老实实跟着贺先生学做事,你会有另外一条不同的道路。”
何玉成知道自家老爸打一开始就不支持自己跟殷氏对上,此刻虽也有些后悔小看了殷朝暮,却容不得他退缩了:“无论如何老爸你这次得先帮我一把。你也不想看三月扬州隔了十来年再败给殷氏吧?老爸,姓殷的小子能撑到现在绝对极限了,只要……”
何老爷子本来不愿与殷氏再起瓜葛,但何玉成毕竟是他亲生儿子,面上再怎么不支持,也不可能看着他在外面丢脸。
“行了,我已经调动了一万条支持你的手机短信,殷朝暮不是他父亲,这次应该插翅难飞。”
“谢谢老爸!”何玉成说出这两个字,嘴角阴冷一笑:“殷朝暮,可惜了,今天只能输给我。”那边听见后沉默几秒,嗤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小子,我就最后帮你这一次,可别再弄巧成拙。”
“不会的。”何玉成挂上电话,想起之前为了让更多人见证到自己大败殷氏的荣光,特地调动人手为这一期的《食为天》广做宣传,这才让一个原本收视惨淡的剧组重焕生机。但现在他嘴里都是苦味儿,恨不得根本没做过那些傻了吧唧的宣传——恐怕方才那些故意寒碜自己的镜头,已经散播到大批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眼里了吧。
殷朝暮完全不清楚何玉成父子两人达成了什么共识,他正毫无危机感地与胡师傅往电视台贵宾房走。
刚才他两人一踏进后台,没看到前来加油鼓劲儿的殷氏众人,反倒有个员工毕恭毕敬满含笑意请他两人上贵宾间。他就知道了,一定是顾疏替他招待着陈大厨与几个小师弟。
殷朝暮心中并不像何玉成那般忐忑,事实上因为自幼受殷则宁熏陶,在食之一道,无论是眼界还是胸怀,都远比其他人开阔的多。加上之前特意叮嘱顾疏改了赛制,这一轮与下一轮结合在一起,两家的菜做出来后,要由他与何玉成先盲评一次,再由几位裁判和场外观众联合决定最终胜负。当一项比赛到了这个地步,食物的美味与厨艺的高低并不是那么重要了,关键是看他如何在“品鉴”上做出文章、秀出风格来!
接受过后世那么多作秀教育的殷朝暮,自认绝对能通过自身“表演”,笼住大部分观众的心。
“两位快请进去吧,大少在里面等着呢。”守在贵宾房外间的秘书一见到他,就恭顺地替他开了门。殷朝暮见到内室的情况,当真有些怪异,胡师傅也跟着挑了挑眉,习惯性地刺了陈大厨一句:“说是替我们压阵,结果带着弟子倒跑这里舒服来了,你倒不客气。”他转向坐在里面面色温和的顾疏,皱起眉:“给顾大少爷添麻烦了,您海涵。”
胡师傅向来心思细,早观察到自己东家一进门,那位“顾大少”一双眼就似有似无往这边飘。他不是神经粗性子爆的陈大厨,虽然殷顾两个人到目前为止都很规矩,但那种隐隐约约合契相溶的感觉却非常突出,加上之前也有所耳闻两人乱七八糟的荒唐事,打心底里反感这位拐了自家少爷的顾大少。
他仔细打量顾疏,上身是一件黑色外套,□则是一条黑色裤装。刚好这几天顾疏没有剪过发,所以格外沉静,气势内敛而危险。
不是个好相与的。
而且素未谋面就哄得陈大厨这火爆脾气乐呵呵跟他聊天,心思不浅啊。
顾疏落在早有成见的胡师傅眼中,那是处处有问题,但落在殷朝暮眼中,却又大为不同。意气风发的男人,哪怕只是相貌端正,就自有一份认真成熟的魅力,更何况是顾疏这种本来就长得扎眼的人?
殷朝暮与他亲密无间,结合一把这人私下里各种傲娇搞笑的脾气,再看他这副人模人样的形象,心下软成一片。
顾疏握着拳放到嘴下咳嗽一声,听出胡师傅阴阳怪气的明讽暗刺,也不在意。殷朝暮站在几步开外,他就算冷着脸,一双狭长的眼中也浮起点点难以察觉的喜悦。
“不碍事,陈伯伯为人风趣,古道热肠,小子受益匪浅。”
打人不打脸,胡师傅听他这么说,到底不好再恶语相向。闷闷地走过去往陈大厨身边一屁股坐下。顾疏立刻起身,矜持却有礼地取过两个茶杯:“这位想来一定是暮生口中的胡叔叔了。我去换杯茶,两位慢聊。”他知道胡陈二人必然要就上半场的比试讨论一二,借故离开,做的非常巧妙。
顾疏一向对人心把握的很到位,胡师傅原本对他与殷朝暮猜疑极重,此时也淡了心思,先与陈大厨讨论了起来。
殷朝暮在一旁看他出去了好一会儿,才找个借口跟着出来,果然顾疏站在外间,碰了个茶杯正倚着巨大的落地窗,显然是等他。
那个背影,让他想起年少轻狂时候,有一次也是这样去找他,顾疏也是这样捧着杯子靠着窗。
命运的场景,竟何其相似!
“想起什么了?笑成这样。”
“想起从前了。”殷朝暮眼珠一转,故意耷拉着脸扮可怜:“对上何玉成,我压力大啊压力大……”
顾疏眨了眨眼,他有困惑的时候总爱下意识做这个小动作,白皙的鼻尖也会跟着一耸。这位平时给人感觉有点冷淡、属于内心坚韧外表强悍的那种,不管是说话,还是举手抬足,都带着凉丝丝的从容镇定,所以某些小动作偶一为之,就格外可爱。
殷朝暮忍着笑,板了脸闹他:“顾疏,压力大,怎么办?”
顾疏皱眉:“不应该啊,何玉成心胸狭小、不成大器,跟你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殷朝暮不干:“啊呀,还是压力大。”
顾疏拿他没法子,值得摊手:“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说什么,你跟着学几句,我没准儿能缓解下。”
顾疏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英俊的侧脸上,低声说:“不用学了,我知道你想听什么。”
殷朝暮原本打算诓他说些搞怪的话自毁形象,逗逗乐的,却不料顾疏突然凑近来这么一手,眼睛不由得睁得滚圆,扫一遍里屋见没人往外看,才道:“你又知道了?那说来听听。嗯……说得好,爷有赏!”
顾疏将他扳了个个儿,殷朝暮背靠在他胸口,整个被圈在了怀里。顾疏伸出臂膀一手揽着他腰,一边垂下头凑近殷朝暮的耳朵,发丝刮在颈子上,痒得他忍俊不禁:“我错了我错了,痒!你是大爷好了吧,又想玩什么花招了顾大爷?”
顾疏抱着他,心里暖洋洋,声音虽然因为天生而偏清冷,但此刻他心中却揣着一团火。
他说:“何玉成是谁,你管他做什么。殷少爷只要知道,我顾疏喜欢你。”
那声突如其来的殷少爷,令他怀中的殷朝暮不由自主轻颤了一颤。
顾疏向来喊他暮生,只有冷着脸讽刺的时候,才会称什么殷大少、殷公子的,那种冷淡的连眼神都不往他脸上看一下的样子,现在想起来心还难受得厉害。
但今天这一句,却不仅不难受,反而踏实得很。
虽然这两句话的逻辑关系实在混乱,而且对于顾疏这种不管什么事,都快刀斩乱麻扯到“我喜欢你”上来解决的办法,他很不能适应。我喜欢你这句话,又不是九字真言能用来平心静气,怎么这人动不动就不分场合地点说一遍?
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作用……
顾疏紧紧抱着他的腰,温暖的唇在他耳畔亲了亲,道:“不用有压力,你跟他,有如云泥。”
“那……谁是云,谁是泥……”殷朝暮被弄得神智恍惚,他身后这个人不管抱了多少次,下一次双臂再环上来时,仍有种惊心动魄的感动与心动。
“你说。”顾疏声音低低的,含着笑意,殷朝暮有点窘迫,转了身把头埋在他肩上,却瞥见胸口那个头袋里好像放着张纸条。
“诶?这是什么?”殷朝暮手快,抽了出来就着纸条念道:“……注重形象,很臭美,喜欢打扮……身高一米七以上,风度良好,教养出众。”
……”他抬头:“这写的什么啊这是……嗯?”
顾疏很随意地笑道:“没什么。”几下把那纸条从他手里抽掉,揉成一团,殷朝暮登时好奇得快要爆炸,按着他不让扔。
要真是无所谓的东西,顾疏必定不会拦着他看,反而这种故作淡定好似不放在心上的举动,才让他格外肯定,绝对有问题!
他是谁?跟顾疏认识了两辈子的殷朝暮!
“快说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之前写的条子放衣服里,忘扔了……”
殷朝暮压根儿不信,伸手去掰,却苦于力气扳不过顾疏,只得强调道:“我不信!绝对有鬼!”
顾疏只是不住地笑,殷朝暮折腾了一会儿,两人看着彼此。
顾疏突然俯□来,一手勾住搂着他脖颈,殷朝暮闭了眼迎上去。
他们接了个吻。
管他呢,顾疏不愿说……就不说好了。
他只知道那一刻,两人像被轻柔的纱拂过心,有星光散在对方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来填个歌曲,名字叫《顾小攻之歌》
在山的那边水的那边有一只顾小攻
他生活的多苦逼~
他画画不用笔~
他跨行跨业搞基从来无压力~
他面瘫卖萌读者却嚷着换cp~
噢自卑的顾小攻~
噢开挂的顾小攻~
他因公带伤废了手掌还要捐肝脏~
他追了四年还没搞定这是要闹哪样~
(吴涉:顾小攻!你家小龟又跑啦!顾小攻:……)
咳咳,那什么,这些天因为有点忙,每次码完字都11点了……歌曲随手瞎填的,顾小攻的霸气都被我填没了真悲剧啊……这个小剧场的原文你们一定都知道,是《蓝精灵之歌》……
还有那个纸条,如果不记得了,可以去翻翻前面的章节。大概是《就是爱唱歌》那个栏目组第几个问题来着,描述爱人的那个……汗,身为作者我都忘了,这事儿太擦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