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开始了(四 )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半年多的漫长等待,有时几乎会让人觉得,这次比武永远都不会来临。但当它真的开始,又是如此紧锣密鼓,不给人留一分一毫喘息的机会。
在慕容烨英的唱报声中,被点到名字的剑童们两两出现在义金殿中央,一决高下。
按照掷出点数的排序,第一个出场的,是自封为义金殿“老大”的邓方和这一殿身量最瘦小的男剑童陈一。
唐谧对陈一的评价是,人如其名,只差那么一横就可以被完全忽视掉。因为他性子腼腆害羞,所以唐谧和白芷薇这样的“插班生”其实根本未和他说过几句话。
唐谧想想,陈一平时练功时似乎也并没有显示出什么过人之处,便觉得必是邓方赢定了。然而当两人真的一交手,情况却并非如此,十来招之间,陈一竟稍稍占了些优势。
白芷薇见陈一剑法流畅自如,隐然已有些高手之风,忍不住道:“这陈一,平时不显山露水,好有心机。”
唐谧啧啧骂道:“毒舌妹妹,说话别这么难听,人家这是做人风格低调。”
说话间,陈一和邓方又过了三招,陈一每一剑攻出,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因为过分急于一招制敌而送剑过猛,也不会因为剑意不明而拖泥带水。反倒是一直喜欢快打猛攻的邓方因为开始的几次攻势被化解,现下又反过来被连攻几剑,气势便有些泄了。
有经验的用剑之人大约在这样的时候便习惯于乘胜追击,剑招越递越快,彻底将优势握在手中。然而陈一则不然,仍是不紧不慢,丝毫没有快速求胜之态。
这样倒是给了邓方喘息的机会。他平日便喜欢与人比剑,实战经验最是丰富,对于这样的转机自然不会放过,横剑当胸封挡住陈一并不犀利的一击,转而腕子一翻,迅疾攻出一剑,紧接着又是三剑,将蜀山回风剑法中最刚猛霸道的招式连续施出,迫得对方只有招架之力,瞬间便扭转了局势。
楼上观战之人大都不解陈一为何会不抓住时机。倒是张尉想通了答案,对身边的唐谧和白芷薇说:“陈一大约是想施出术法吧。”
唐谧听了觉得奇怪,只因大家都知道的,陈一心力很弱,大约全御剑堂就只有张尉比他还差,每次殿试上,术法这一关他总是过得磕磕绊绊、勉勉强强,平日里拉开架势安安稳稳地运用术法也许还可以,这样于比武中寻找机会施术,对他来说可谓太不实际,可是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却要憋着施出术法来?
唐谧正想嘲笑大头胡猜,却见陈一的架势果然越打越像是在给自己挤出施出术法的时间,便转而问:“你为何这么说?”
“对有的人来说,输与赢没有怎样去输或赢来得重要吧。陈一他一心想成为术宗弟子,可以说,根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御剑堂的,所以才会想要以术法取胜,更何况此刻顾宗主正在这里观战。”张尉答道,眼睛仍是紧盯着战局。
白芷薇是敏感之人,只觉得这话第一句颇有针对自己和唐谧的意味,瞪了张尉一眼正要发作,却看张尉“啊”地低叫一声:“施术了!”
但见场上陈一在不断地迂回和交手之间,真的觅到一个可以施术的空隙,剑入鞘中,双手结印,看情形是要施出最简单的雷击之术。
这一段还剑入鞘到结印施法的过程一气呵成,颇为漂亮,众人都以为下一刻就要看见一道天雷劈向邓方,却见陈一却卡在当场,小脸憋得通红,该脱口而出的“天雷”两字竟仿佛被人堵了回去。
这情形看得张尉一阵着急,咚咚跺脚,感同身受般地一声叹息:“他此刻心力不够,一定是这样!”
邓方自然不会给对手蓄足心力的时间,刹那之间,长剑已送到陈一胸口,剑锋一转画了个一字,权当是给了对手胸前致命一击。
陈一本就害羞,此时更是两颊绯红,说不出话来。倒是邓方收了剑,有些不悦地说:“早和你说了,别这么执拗,比武就是比武,要参加就施出最强的本领来,为何老一心使用术法!平时练习你都没法子办到的事,比武时能行么?”
陈一僵在原地仍是不言不语,众人以为他因输了比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在此时,听见他口中似乎低低唤出“天雷”两字,紧接着一道霹雳破空而出,击在邓方脚边寸许之地,吓得他往旁边连闪三步,大叫道:“陈一,你干什么,你已经输了,还不明白吗?”
陈一脸上却意外地现出光彩来,眉宇间的飞扬之意倒叫人误以为方才是他赢了比赛。
只听他对邓方说:“我知道啊,不过我最后还是施出术法来了不是么,这样看来,下次比武施术的时间也许还会缩短,再下次说不定就能用术法赢了你!”
说罢,陈一抱剑施礼,转身而去。唐谧在楼上看着,但觉他衣袖轻摆,身行如风,倒真有了几分术宗弟子的气度。
接下来几轮对决后,转眼便轮到张尉的第一场对局,对手则是李理。唐谧和白芷薇看到这个结果,心里多少有点庆幸。
李理这人她们甚是了解,她根本志不在此。对于李理来说,来御剑堂的目的与其说是来学习如何成为伟大的剑侠,不如说是和日后有可能成为伟大剑侠的人物交际。就像她常说的那样,武功固然重要,但是只要维持中上程度便足以在江湖立足。而交际广泛,耳目灵通,见多识广,这些都是能在江湖中坐大的实力。
亦如她外公的鲲鹏帮,帮内并非会聚了最多的武林顶尖好手,但历代帮主都懂得左右逢源的交际之道,故而于黑白两道都有些面子交情,渐渐才有了今日江湖第一帮派的声色。
只见李理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从一群聚集在二层正扒着栏杆看比赛的剑童中缓步走出,步履轻盈惬意,似乎丝毫没有将比武放在心上。可是当她走过唐谧身边的时候,却忽然停住脚步,歪头一笑,随即换了副认真的面孔:“唐谧,我把你当好朋友来着,也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可我还是会竭尽全力的。”
唐谧不想总是与自己嘻嘻哈哈的李理忽然变成如此正儿八经的模样,一愣神,就听李理接着说:“因为,我不喜欢失败的感觉。”
唐谧忍不住伸手握住眼前这高挑少女的手,了然一笑:“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李理会意地眨眨眼,握住唐谧的手微一用力,随即松开,向楼下走去。
“唐谧,你猜谁会赢?”白芷薇望着楼下相对而立的一红一蓝两个剑童问。
“大头。”唐谧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你很了解李理的实力么?”
“不了解,只不过李理的心中只求不败,而大头却有争胜的执念。”唐谧话落,下面的两个少年已经出剑。
李理舞起剑来相当有气势,大开大合犹如男子,与剑路沉稳刚健的张尉斗到一处,场面颇具气象。十多个回合以后,张尉开始略占上风,沉猛的剑势逐渐压制住了李理。李理见此情景,几次想逼退张尉,为自己争取到施出术法的时间,但张尉显然已看出她的意图,执剑缠斗,不给李理半分机会。
“一实战,才发现大头的剑法确实提升不少啊。”白芷薇感叹道。
“嗯,他现在虽然只有一点点心力,可是因为当年谢尚所教的小招式串联得当,竟是刚猛中不乏灵活。李理也算心思伶俐了,却也摆脱不开大头缠身,如此下去,必输无疑。”唐谧凝神看着比武,淡定道。
然而,唐谧的话余音未绝,李理已剑招突变,一剑紧似一剑,几招之间又扳回了颓势。
“这是什么剑法,没学过啊。”观战的剑童中有人低叫。
这一年,唐谧他们又学了两套新剑法,就是与回风剑法并称为蜀山三大剑法的分云剑和流影剑,自此剑童在御剑堂要学习的剑法便算全了,以后则是不断精研这三大剑法而已。而李理此时使出的剑法并非这三种中的任何一种,看似却又是蜀山路数,一时间观战剑童莫不觉得诧异。
站在唐谧不远处的方秩离侧耳倾听战局,半晌方道:“是蜀山疾风剑法。”
唐谧听在耳中,心下称奇,不免侧目看向这双目不可视物的少年。
方秩离似乎感应到有人在看他,淡笑道:“剑气刚正不邪,这是蜀山剑法的特质,可是你听那两剑相交时的金鸣之声,总是一声还未响透便已又有了一声。如此快的变招,若是换做其他蜀山剑法,招式根本还未来得及使尽。这样的话,本该越打越被动,但李理却扳回了劣势,可见这剑法就是要在招式未尽时迅速变招,依靠诡变的招式和疾劲的力道制胜,蜀山武功唯有疾风剑法是这一路数。”
“疾风剑法是剑宗之人精研的剑法之一,以李理交友之广阔,找个剑宗高手教她倒是不难。”唐谧应道,心中却想:以李理的心性尚且为了比武去找人学艺,看来其他人肯定也不好对付。
此时,场上两人又过了十来招,李理有两次成功地逼开了张尉,怎奈她毕竟于术法一门功力尚浅,那样短暂的时间,对她来说还不及施法,竟是错失了两次良机。
“要输了。”方秩离说。
“谁?”
“李理。”
疾风剑法相当艰深,没有长时间的修炼,很难掌握那种招式未老即变的妙处。李理学的时日尚短,只是得了其形,开始几招还能让张尉有些措手不及。但十招之后,张尉已看出李理剑招的虚浮之处。
自从他看过蜀山洞中壁画,于剑法的明悟本就比他人洞明,两招之间已见制胜之道,趁着李理变招之际,一击而出,剑风呼啸,挑飞了李理的长剑。
李理脸色青白,退后一步,拱手道:“理技不如人,两次未得施出术法,败得心服口服。”说罢,走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依然保持着她自在从容的步态,走出了义金殿。
十二组剑童对决完毕,已经耗费了一整天,在二楼观战的殿监和掌门等人神色平静,未发一言。
只见穆殿监对慕容烨英微微点头示意后,慕容烨英长身而立,对众剑童说:“大家都辛苦了,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上午十二决六,下午六决三。”
唐谧和白芷薇知道,张尉如果不被她们看着,没准晚上会练得太晚,便在晚间和他一起练了一会儿就拖着他回去了。
三人路过义金殿的时候,看见大殿顶上坐着一个少年,身后一轮满月将水银般流泻而下的光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仰望天空的侧影。
唐谧很熟悉那样专注看天的侧脸,低声叫道:“王动。”
王动闻声看向三人,随即跃上不远处一棵大树的粗枝,再利索地攀爬而下,来到张尉面前,道:“张尉,如果没意外的话,明天下午六决三时,我的对手应该是你哦。”
张尉笑着应道:“是,如果我们都通过十二决六。”
王动拍拍他的肩说:“我一定会赢的,因为我将来想进入太史局,所以必须通过五殿大试。”
“进太史局?王动想要成为观测天象的人啊。”张尉问。
“是啊,现在任何一国,朝中太史局都是由咱们蜀山术宗之人掌管,所以,我今年不能再考不过去了,否则的话,其实让让你也未尝不可的。”王动说,脸上仍然是他那老好人式的笑容。
“我可从来没想过让你。王动,你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来,我可是很强的!”张尉回答,掩藏不住的争胜之心点亮了整张面孔。
“是,有时候想想真是头痛啊。”王动摸着后脑勺,惫懒地叹了口气,“就算赢了张尉,还有可能和唐谧在最后相遇呢。哎,都是我喜欢的朋友啊,呵呵,可我还是必须告诉自己,一定要赢,没有这样的决心,我必然会输给你们吧。”
“嗯,必输无疑。”唐谧也笑着说。
她知道王动虽然各方面都不突出,可其实却相当均衡,殿试中并不会有哪一门考不过,但是到了最后的比武,他却总是排在垫底,因为他根本就是一个缺乏战斗心的家伙。
“这次不会的!”王动的口气里有平日少有的决绝,似乎在为自己斩断最后的退路。说完,他笑着冲三人摆摆手,才转身离开。
“张尉,在王动之前,你先要和谁比?”白芷薇问。
张尉想了想道:“是庄园吧。”
庄园站在义金殿的中央,目光掠过对面持剑站立的张尉,向二楼观战的众人看去……
顾青城的身影隐在殿监和掌门之后,只能看到一方靛蓝的衣角。她知道,顾青城并不会注意到自己,他一定已经忘了三年以前,那个因为独自思索生与死、存在与虚幻这样古怪问题而陷入迷茫的小女孩。对他来说,自己大概只是在夜里偶然救起的一个蜀山剑童而已。
但是她却从此放弃了那些脑中古怪的想法,开始学习做一个真正活泼可爱的少女。这样的自己会比较招人喜欢吧,她如此想着,握着手中的剑,对自己说:“这一次,他会记住我的!”
唐谧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活泼可人的庄园出剑时竟是如此果决,不由对白芷薇说:“实战和平时练习真的不一样,你看庄园,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可不是,不过张尉的剑法还是更好一些。”白芷薇说,丝毫不担心这一局。
“嗯,张尉的剑风极强,内力又绵长,臂力也大,若说单单拼剑,我们园子比不过她。”站在两人身边的李理道,“不过,可别小看园子哦。”
“庄园也有杀手锏啊?”唐谧忍不住好奇,侧头问道。
李理神秘地一笑,没有答话。
只见场上两人越斗得久,张尉的优势就越明显,而庄园也已然发现,自己如果一味比剑,最后一定会败落,于是便开始伺机施出术法。但张尉看出庄园的意图,半分机会也不给,以剑气压制住庄园,不让她有退出战局施术的时间。
忽然,庄园瞄准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剑抵住张尉的来剑,顺势一退,想跃得远些,好将剑入鞘,双手结印施出术法。不料这破绽是张尉故意露出的,他一见庄园要退,长剑便缠身而上,直指她门户大开的胸口。
庄园此时剑正要回鞘,握剑的手却还没松开,无法结印。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必输无疑的当口,她竟然用另一只手结了半个手印,娇叱一声:“莲火!”
一朵如莲花般的幻火在她的手上骤然绽放,瞬间便将张尉吞没。
那一刻,义金殿上安静异常,唯有莲花绽放的声音在众人的屏息中隐约可闻。
这世上曾经出现过一个少年,在还是小小剑童的时候,单手结印便放出了莲火。这少年后来成为了术宗宗主,现在正高高坐在义金殿的二楼上观战。
据说被莲火包围的人,会看见燃烧着红莲火焰的地狱幻象。
庄园在那一瞬间想:不知张尉这种人,眼中的地狱会是什么模样呢?这念头将将闪过的时候,她感觉有硬物抵住了自己的胸口,带着锋利的寒气,透入衣物。
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力道还是不足啊,毕竟是单手结印,威力小了太多。”
冲出莲火的少年收回抵在她胸口的剑:“嗯,特别是对我,幻术的力量必须非常强大才有用!”
六决三。
这个秋日的下午异常地燥热,王动在等待慕容烨英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觉得有汗水顺着额头不绝流下。他本懒得去擦,但汗珠滑过脸颊的时候有些痒,只好用袍袖胡乱抹了一把。
袖子离开脸的时候,唐谧笑嘻嘻的面孔不知是从哪个石头缝里冒了出来:“王动,你看上去有点紧张啊。”她上下打量他,笑道。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王动讪讪道,“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像邓方他们那样,一见到比武就恨不得第一个冲上去,可是却还是始终没有办法啊。我依然一遇到考试啊、比武这种事就会紧张,心里希望最好永远不要发生才好。”
“可不是,我也一直都不喜欢比武,要不也不会费尽心思地掷出十八点了。呵呵,王动,其实这样说来,你比我还要勇敢些。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见到比武就兴奋的人,大概都是些不正常的家伙吧。”唐谧说到这里,伸出手掰着指头数起来,“比如张大头,脑子里填的是草料;比如邓方,完全是个暴躁狂;再比如方秩离,自信心异乎寻常地强。”
王动听了,心中顿时觉得比先前舒服了些:“就是,难怪我总觉得和你最谈得来。你说得对,那些家伙才不正常。不过,我的对手是张尉啊,你们不是最要好的朋友么?”
唐谧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你也是我的朋友啊,再说了,我可是非常期望看到一场精彩的对决呢。你小心哦,张大头可是个越打越强悍的家伙。”
“这个剑童有些意思。”蜀山掌门萧无极看着楼下大殿中央两个正在对决的蓝衣少年说。
穆显以为萧无极指的是张尉。这孩子两次比武,每一次都比前一次强了一些,似乎还有更多的潜力可以挖掘。
却听萧无极继续说:“难得的是,在这样的年纪便能做到攻守平衡。”
此话一出,穆显便知道掌门是在说另一个少年了。
穆显并不记得这少年的名字,只是依稀有印象,他是个留在义金殿两年的剑童。的确,这样年纪的剑童很少会有这样攻守兼备的剑路。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攻势凌厉,带着少年特有的锋芒,不论教剑法的殿判如何强调防守的重要性,攻击总是他们脑海中第一个跃出的念头,即使资质绝顶如桓澜和慕容斐也是一样。
直到上山继续磨砺几年之后,那些尖利的棱角才会渐渐被去除,化作温润的珠玉。自然,也有一些人永远会带着那样的棱角,比如这世上曾经和自己有着相同面孔的那个人……想到穆晃,穆显的心上一抽,眉梢不为人觉地微微一跳。
萧无极此时正好转过脸来看他,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神情的细微变化,不由问道:“怎么?他很特殊么?”
“不是,我对他的印象不深,似乎是一个于任何科目都不好不坏的孩子。”穆显答道。
“嗯,其实他也并不是很强,只是如若不是武功高出他很多的话,若想战胜他,一定需要非常的耐心,必须等到他自己动摇了才会有机会。”萧无极说完,转回头继续看了起来……
张尉从来都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这大概必须归功于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他都在反复学习着相同的东西。即使如今过了两殿大试,他仍然明白自己决不是那种学东西快的剑童,唯有反反复复一遍遍地练习才能跟得上别人的脚步。
但这一次,面对眼前的王动,他却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王动从不急于进攻,哪怕是张尉故意卖出破绽给他,他也会审时度势地刺出留有余地的一剑。于是张尉开始加大力道,希望通过强劲的剑气压制住对方,可是王动不知做了如何精确的计算,总能使出恰到好处的力量,既足够抵御张尉,又不会浪费一丝多余的力气……
斗着斗着,张尉越来越焦躁,忽而生出一个念头,恨不得一下子调集全身力量,在一击之下决定输赢,将王动这个磨人的家伙打得跪地求饶才好。
此念一出,张尉便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眼睛对上王动安然的目光,才发现,原来自己比武的心境已在不觉中改变了——原本只是一心要赢得胜利,而方才的一刻,自己忽然渴望对手雌服于剑下。这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是一样的心情,但实际上却有细微的差别,而就是这一点细微差别,必将影响到最终的结局。
想到这里,张尉心中偷吸一口凉气,庆幸自己一向是个慢半拍的人,若是一想到就去做了,也许此刻已经输了这一局。
萧无极低低轻叹一声:“这少年学得好快。”
穆显知道,这一次他说的一定是张尉了。
就见数十回合之后,张尉的剑路已经渐渐变成另一个王动:和王动一般的攻守平衡,不急不躁。于是,两个小小剑童的比武看上去倒有些像两位棋逢对手、身经百战的老手,互相都在极富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失误。
但这样的比武场面看上去却是极为无聊,加之这已经是六决三的最后一场,大多数剑童或者昏昏欲睡,或者三三两两闲聊起不相干的闲事来。
唐谧也看得有些睡意,强打精神继续观战,忽听耳边传来白芷薇的声音:“再拖下去应该就是大头赢。”
“为什么?这两人打得也太不精彩了,简直像剑术课上的剑法演示。”唐谧说道,喜欢热闹的她原本期望王动会有什么绝技之类被华华丽丽地施展出来,结果却是白等了一场。
“虽然大头没有带着那颗可以补充内力的鳐珠,但我们三人服食过树妖的果实,内力比王动深厚,所以,时间长了一定是王动先支持不住。像他们这种持久战的关键是双方实力不可悬殊太大,一旦王动内力不济,就没有和大头继续耗下去的本钱了。”白芷薇冷静地分析道。
“那么就快点结束吧,王动不是固执的人,希望他能在认清局势之后早点投降,简直无聊死了。”唐谧打了个哈欠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