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克诺叹了口气，暗怪自己把对小晴的气撒在了梨蕊头上。忽克诺语带歉意的说道：“你不用这样，也是我没有想明白。我在漠北自由惯了，初到中原，不太习惯你们这里的诸多规矩。你快起来吧，你要坐便坐，要站便站，我只问你几句话。”

　　梨蕊站了起来，低着头。忽克诺离她远远的，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笑着问道：“梨蕊姑娘，你刚才说他们欺负娘娘的外戚。他们为什么要欺负别人？还有啊，娘娘的外戚他们也敢欺负，就不怕娘娘们罚他们吗？”

　　梨蕊抬起头看了忽克诺一眼，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事儿。梨蕊咬了下嘴唇儿，转身把门关上。忽克诺刚想笑她自己关门，但转念一想，还是别了，人家小姑娘脸皮儿薄，一开玩笑再给我跪下，那可就太煞风景了。

　　梨蕊转回身，看到忽克诺板着脸，但明显是强忍着笑意。梨蕊眨了眨眼，立刻明白了原由……刚才我不让他关门，现在我自己把门关上了，他想笑我，但又怕我脸上不好看，所以强忍着。

　　梨蕊笑了一下，说道：“殿下想笑就笑吧，奴婢不是食言而肥，只是您问的事不好这么敞着门儿说。”忽克诺绽开了笑意，狭长的双眼微微的眯着，暗红的嘴唇向两侧勾起。

　　梨蕊看着他，说实话，真不觉得他是金凌国人。他的长相很象中原人，但比中原人俊秀，而且还透着一股刚毅。皇上算长得好的男人，但却不似他这般细致。他虽然长得细致，却没有阴柔之相。他怎么长得呢……

　　忽克诺看着她，问道：“看什么？我脸上有污迹吗？”梨蕊连忙低下头，心里微微有些慌，解释道：“殿下恕罪，奴婢只是觉得殿下长相俊秀，却又透着英武之气，更有些象我们中原人。所以一时失礼，请殿下见谅。”

　　忽克诺哦了一声，说道：“好。恕你无罪。我是长得象中原人，因为我母亲是中原逃难过去的，我算半个中原人。”梨蕊瞪着眼珠子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忽克诺，心想：逃难过去的？当了王后？生了储君？中原逃难过去的？

　　忽克诺看着梨蕊那种象极了母狼护崽子时的眼神，不禁心里有些别扭，微微皱眉道：“梨蕊姑娘，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梨蕊惊觉，又赶紧低下头，说道：“奴婢又触犯殿下了，奴婢今天总是出错……奴婢回去后，自会向皇后娘娘领责罚。”

　　忽克诺摇了摇头，烦烦的说道：“不爽快，不爽快！你们中原人为什么说话办事这么不爽快？梨蕊，你怎么服侍皇后我管不着，但既然皇后让你来照看我，那你能不能先按照我的规矩说话办事？”

　　梨蕊抿着嘴看着他，轻声问道：“殿下要立什么规矩？奴婢能办到的，一定听凭殿下安排。”忽克诺一拍大腿站起来，说道：“好！你到我这儿，或是跟着我去给淑妃治病。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我看着不舒服。其次，我这人说话讲究个痛快，你有话就问我，我有话就问你。即便是说错了话，只要不是成心的，都可以解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梨蕊眨了眨眼睛，心想：明白倒是明白，但不能理解。这不成了长幼无序，尊卑不分了吗？难道我一个奴婢，能跟你这半个主子平起平坐吗？自古便是无规矩不成方圆。要象他说的这样，主子不象主子，奴婢不象奴婢的，那要怎么拿捏分寸啊？说到底，主子还是主子，奴婢还是奴婢，主子高兴的时候，奴婢可以放肆，可万一哪天主子不高兴了……

　　梨蕊摇了摇头，说道：“殿下虽有容人之德，但奴婢却无受用之福。殿下还是让奴婢守着宫里的规矩做事吧，以免毁了奴婢的前程。”忽克诺幽幽一叹，坐回到椅上，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中原腹地，历经千年传承。都说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到头来，还不是一人为主，家天下……”

　　梨蕊轻声答道：“殿下之言听来似有仁心，可殿下是否想过，若非家天下，而是皇帝轮流坐。那么……这天下不是任何人的，谁当了这个主，都不会珍惜。百姓的日子或许会更难过。”

　　忽克诺眯着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梨蕊，笑道：“你说得对。只是你们中原人的规矩太多了。好好的人，都不象是人了。”梨蕊笑了一下，说道：“奴婢斗胆问一句，金凌国是什么样的？难道没有人服侍殿下您吗？服侍您的人，在您面前自称什么？”

　　忽克诺笑了一下，说道：“算了，咱们不要说这个了，还是说刚才的事吧。为什么你说他们欺负外戚啊？”梨蕊走到忽克诺身边，低声说道：“殿下，您也看到了，后宫有很多娘娘，人多了，自然就有受宠的，也就有遭厌的。不得势的娘娘……连猫狗都不如，她们的外戚自然也就会被人欺负了。”

　　忽克诺黯然点头，其实他已经想到了，只是想听梨蕊亲口说出来。忽克诺在想：如此纷繁复杂的人事关系，无比混乱的等级制度，是怎么治理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的？所谓静口、修身、齐家、治国，而后平天下。这个道理连我都学过，皇甫明渊怎么会不明白？

　　对于皇甫明渊来说，一个人享有这么多女人，先就有违修身一说，而这些女人有的受宠，有的不受宠，不受宠也就算了，还要受欺负，那这齐家一项也就作罢了。连修身、齐家都做不来，如何治国？更不要说平天下了……

　　忽克诺的目光变得清冷，狭长的眼睛微眯着，想起了临行时父王说过的话：“忽克诺，为父年事已高，不能再征战沙场。各位王爷都各存心思。不久的将来，为父长眠于主神山下，你必将迎来各位王的质疑。你要背靠天授，稳定内局，方能平定将起的内乱。必要之时，无论是谁，杀之而后安！但现在，你要谦卑谨慎，赢得天授皇帝的支持。”

　　忽克诺静静的想着心事，梨蕊也就不再打扰他，静静的站着。过了一会儿，忽克诺从沉思中醒转，看着梨蕊问道：“你总站着，不累吗？”梨蕊回视着他，反问道：“殿下的侍女，在殿下身边时，可以坐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