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堇夜坐过来，摸了摸孩子的头，叹道：“这仗打了快一年了，终于要结束了。”

　　“是啊，方才师伯还在说，等他们回来了，要举办一个最隆重的欢庆宴。”唐琖晚脸上满是喜悦，下一刻又有些羞涩，“还说，再选个吉日，将女儿与景远的婚事给办了。”

　　“对啊，念儿都这么大了，也是时候举办婚礼了。”凌堇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启国那边已是老皇帝驾崩，多位皇子开始夺嫡，估计景远要回去一趟了。看小晚的样子，似是还不知道景远的身份。如此一来，会不会有点棘手？

　　母女两人正聊到如何处理赵安时，便听得吟夏雀跃的声音传来：“启禀陛下和太后娘娘，景先生回来了，正往玄影门来。”

　　景远回来了？

　　唐琖晚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忙整理好衣服，将怀里的念儿丢给凌堇夜，急急地跑到宫门处，又折回来，将念儿一把抱进怀里，嘴里还念叨着：“要让他第一眼便见到念儿，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孩子……”急急地跑出去，连吟夏给她备好的龙辇也未乘坐，使用轻功便飞去玄影门。

　　凌堇夜出了宁澜宫，无奈地笑：“还真是年轻人性子急。吟夏，我们也过去。”坐上龙辇，也跟了过去。

　　吟夏浅笑着道：“景先生这一回来，陛下不知道要有多高兴呢。”

　　凌堇夜侧了头，与她道：“你没见她刚才那副猴急样，冒冒失失的，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陛下虽生了一个公主，年纪却还小，自然便冒冒失失的。”

　　“也是，算来她不过才十九。”

　　玄影门处。

　　凌堇夜下了龙辇，见到唐琖晚在一列队伍前抱着孩子傻愣愣地站着，忍不住过去调笑道：“怎么，许久不见你的夫君，如今看傻了？”说着，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是下一刻，笑便僵硬在脸上。

　　跟过来的吟夏见到眼前的情景，也是一愣。

　　唐琖晚怔怔地松了手，怀里的孩子眼看便要掉到地上，被眼疾手快的吟夏立即扑上前接住。

　　她没有理会受惊大哭的孩子，微歪着头，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动作呆滞地走过去。

　　“景远。”她柔柔地抚着，像当初抚着他的脸一样，然后泪水轰然滑落。

　　她猛地将凌齐手里的骨灰罐夺过来抱进怀里，眼泪不停地掉下来，喃喃自语着：“你答应过我的，打完仗就立即回来……”她突然又像躲瘟疫一样将骨灰罐塞回凌齐手中，惶惶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跑到何彻身前，抓着他的肩膀，哑着嗓子喊道，“何彻，凌齐在骗我对不对，那怎么会是景远呢，景远根本没有死，凌齐那么笨的一个人，他一定是搞错了。何彻你说是不是啊，那不是景远……”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何彻闭了眼，不让泪水流出来：“主子，凌齐没有骗你，那就是景先生。”

　　“好啊，何彻，连你也骗我！你和凌齐合伙来骗我！”她松开何彻，冷冷地笑着，身子不断后退，边摇头边道，“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景远那么厉害，怎能只因为中了赵安的毒便死掉！”

　　凌齐抱着骨灰罐上前，撇着嘴巴，似是要哭出来。他从袖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递到她眼前：“老板，景先生临走之时，只说了两句话，‘谁人倚楼画晚月，北风犹念离远绝’，这是他要凌齐带给老板的。”

　　她颤抖地伸出手，接过他手里的虎睛石珠链。那是景远随慕容弘南下之前，她亲自从腕上取下，放到他手里的，并让他承诺，一定会回来重新将珠链戴在她手上。而今，物归原主，可结果却是什么？

　　他死了，他死了！

　　抚过手里的珠链，她戴在腕上，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骨灰罐，然后迅速拔出腰间的浅离剑，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他死了，她定不独活！

　　凌堇夜还未来得及阻止，闻讯赶来的唐宣立即隔空封了她的穴道。他走过来，叹了一口气，道：“小晚，你这又是何苦？”

　　她全身不能动弹，剑离她的脖子只有一寸之遥，唯独嘴巴还可以说话：“景远死了。”

　　“所以，你便随他而去？”唐宣抱过吟夏手中的孩子，高高地举起，语气凌厉，“也罢，你死了便死了，念儿也不必活了！一个孩子，长大后，没爹没娘的，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说着，便要将念儿摔下来。

　　念儿吓得哇哇大哭。

　　眼见着唐宣的手便要松开，她凄厉地喊了一句：“不要！”

　　那是景远留给她的孩子，绝对不可以死！

　　景远已经不在了，她不要念儿也不在！

　　“不要，师伯，求求你不要……”她大哭起来，“我若死了，你们替我照顾念儿，有何不妥……”

　　凌堇夜过来，将念儿抱进怀里，边哄着边道：“你若死了，念儿怎么办，为娘怎么办，离国怎么办？小晚，你身为一国之君，身系治理国家的重任，为何要因了儿女私情，便弃黎民百姓于不顾？为娘不求你能流芳百世，但求你不要遭世人唾骂！”小晚，不是为娘心狠，只是，你是为娘唯一的亲人，你若死了，只余为娘与念儿相依为命，为娘又当如何？

　　“呵，我活着，便是要做这些？身为一个帝王，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没有了，要这万里江山又有何用！孤家寡人，孤家寡人，我还真的是孤家寡人！”她疯狂地大笑着，气血上涌，一口血喷将出来。

　　唐宣忙给她解了穴，要替她运气，却被她一掌推开。她用溅上了血的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双眸子变得血红，一遍一遍地念着那句诗：“‘谁人倚楼画晚月，北风犹念离远绝’！景远，连你也要我狠下心来绝决！好，好，我唐琖晚，便如了你的愿！从此以后，倚楼犹念，晚月远绝！”说完，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她吐出嘴里的血，眸子里琥珀色与血红色夹杂着，眯着眼睛望向凌齐手中的骨灰罐，喃喃地喊了一句：“景远……”身子一歪，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