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倾泄进树林,刚到辰时,就已有人在外候着。
长裙前千心结随着灵杳的步子晃来晃去,来到花轿前。
仆人也穿着喜服,开开心心的将帘子掀起,恭请灵杳入轿。
唢呐锣鼓,一响震天。
起轿之前特意朝天鸣起礼炮,七彩绚烂,犹如天女散花。
灵杳坐在轿子里,捧着手里红彤彤,鲜艳艳的苹果纳闷。
敢情帝禾说的娶亲,结果娶的是她?
可自己又没有说要嫁给他啊!
灵杳靠在轿子里想,自己要不要嫁给他呢?
这烟霞山山路崎岖,但轿子非常的平稳。
可没走一会儿,轿子忽地一沉,荡得灵杳头上的凤冠直晃。
她急忙扶着凤冠,担忧的向外面问了声,“怎么了?”
“姑娘不必担心,挡路的石头,很快就被清理了。”婢女嗓音清脆,像是春天里唱歌的黄鹂。
灵杳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没去在想。
可…
被称为石头的子婴表示不服!
“喂,你们这些邪魔外道,赶紧把我师妹送过来。不然本姑娘要你们的小命!”
迎亲队伍像是长龙一样,子婴和南瓜拦在最前面,虽然听见声音,可灵杳探出脑袋看半天也看不到他们。
倒是身边的婢女哈哈大笑,忽然冲天而起,立于轿顶。
灵杳顿感压迫,苦着一张脸不知出了什么岔子。
“教主早知兰家会有人来,这烟霞山里里外外都是我冥教的人,今天。看谁要谁的小命!”
子婴怒气横生,恼道:“你个丑八怪,好大的口气。有本事过来和你姑奶奶我对打,姑奶奶先让你三招,然后再送你去见阎王爷!”
那婢女身后魔气萦绕,阴笑道:“好啊,那就试试吧!”
说罢,只见空中两抹人影快如闪电,脚踏虚无冲上高空。乒乒乓乓刀刃相击,两人武器每每劈割在一起,都是一阵剧烈的火花。
子婴开了头,南瓜立刻让隐在暗处的兰草卫冲出来夺人。
一时间,全都乱了套。
灵杳坐在轿子里,心想现在还是别出去的好。
可自己不出去,偏偏有人找上来。
轿帘子被掀起的那一刻,她下意识的把手中的苹果送出去挡。
还好,意想之中的剑没有朝着她。
不过见那白衣少年眉峰如刀,一脸意气风发,灵杳的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涌上熟悉感。
那白衣少年面色略带焦急的朝她伸手。
灵杳眨眼,“你…要吃它?”
说罢,灵杳还特意的把苹果往南瓜面前推了推,试探着。
南瓜内心喷血。
“…哎哟。我的腰…”
子婴被踢倒在地,那女人太狠了,一脚踹在肚子上,她觉得自己后背的脊椎骨好像都被那一脚的力量踹出去了。南瓜见状,也来不及解释。抓起灵杳就跳出轿子,来到子婴身边。
兰草卫见他们找到了灵杳,也不恋战,十五个精英暗卫将子婴和灵杳她们围在中间,好好保护。
婢女轻轻落地,冷哼道:“今日让你们有命来,无命回!”
风声狂紧,由远而近的冥教教众个个手持圆月弯刀不要命的冲过来。
一个兰草卫说:“段公子,你带着她们先走,我们殿后!”
南瓜点头,目前也只好这样了。
御剑飞空,越过树林。
“你们走得了吗?哼!”婢女轻蔑的看了一眼想要带灵杳御剑离开的南瓜。
耳边风声呼啸,灵杳的内心却狂躁不安,“你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很危险!”
……说出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惊讶了。
她们根本就不认识啊,自己怎么…好像还很担心她们?
子婴捶着腰杆,痛的龇牙咧嘴,“你别担心,咱们一定逃得走。”
南瓜心急,眼看就要飞过烟霞山山头了,忽然从地下冲起一脉淡蓝天光,迅捷如电,驰骋呼啸。
“承影剑!”南瓜惊呼一声,浑身颤抖,差点失足落下万丈高空。
那光芒之中冲出一个黑衣人,他双手背负身后,银制的面具冷光幽幽。双眸冷静沉稳,毫不费力的追上了南瓜。
灵杳惊呼,“颜缺来了!”
子婴喊道:“屹玄师兄的剑怎么。”
南瓜心道这其中必有蹊跷,他能够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灵力非常的强。就算他和子婴两人加上,可能也胜不了!
“李子婴,把求救信号放出去。重明宫和兰予智看到一定会来的!”
南瓜急中生智,一边说一边和颜缺在空中御剑周旋。
“对对对,求救信号!”
子婴急忙把腰带上缠着的东西放出去,飘飘渺渺的雾气缓缓上升,形成一朵耀眼的红云。
这下心里总算有了底,自己和那个颜缺拼了,一定能等到救兵!
南瓜和子婴心里都这样想。
可颜缺不这么想啊,直接冲过来将南瓜她们撞翻栽地。
三人在天上转了一圈儿,然后手舞足蹈惨叫着往下掉。
手边除了虚无的云雾就什么都没有,失重无力的感觉好难受!
这样掉下去,不死也残废啊!
灵杳大喊着,“我不想死啊,救命啊,啊!”
——叫声戛然而止。
颜缺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她,俯身一冲,扬起地面尘灰一片。
南瓜把子婴使劲儿拖起来,关切道:“你没事吧?”
子婴用近乎崩溃的语气,说:“你觉得我会没事吗?”
南瓜眉头一皱,安慰道:“好了好了,等下给你买糖葫芦。忍着!”
子婴眼中饱含泪水,这么严重的伤是糖葫芦就能抚平的吗幼稚鬼!
‘蹭——’
颜缺右手长剑直横南瓜喉间,嗓音像是一潭死水,“自刎还是要我帮你,自己选。”
南瓜挑眉,“自刎我是做不到的,还是你帮我吧!”
说完,他上前一步,仰着脖子,与颜缺怒眼对立。
“好。”
颜缺放开灵杳,如龙卷风般持剑砍向南瓜——
“不要!”
灵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环手紧紧抱住了颜缺。
……
灵杳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停滞不前,落叶在那一刻,定在了半空,飞鸟腾跃,却无法再动弹。
而灵杳,全身也像是被灌了铅一样,血液凝固,肢体沉重得让她的大脑无法控制它们移开。
南瓜几乎能够感受到那把剑如飓风般的力量,冲起他全身的汗毛直直竖起。
可出奇的,那把利剑在离他半毫之外。
停住了。
灵杳的脑袋搁在颜缺的后背,她紧张的心跳加速。然后像是忽然遭雷击一样,猛地把手撤回来。
颜缺的剑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力度和位置,只是,一直再没有动作。
灵杳偷瞄了一眼他,可见那人一动也不动,分不清到底是震惊还是震怒。
“我。跟你回去。你放过他们两个,好不好?”
灵杳语气轻柔,可是眼神又像是在诚恳的请求。
颜缺看着她,沉默的将她拦腰一抱,离开了原地。
……
“就、就走了?”
子婴瞪大眼睛,显然不信眼前所见。
南瓜叹气,“行了行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是灵杳绝不能嫁给帝禾,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和兰予智会合吧。”
“哎。你就不奇怪,承影剑怎么会在那个…颜缺手上?”
南瓜也觉得奇怪,可眼前灵杳的事情更加焦灼啊,“先别管这事儿,兰草卫只找到了被摔伤的十三,十三说她们当时全部掉在悬崖半空忽然有一股强大的怨力把她们冲开。当时肯定承影剑和灵杳被冲到一处地方了。”
“那屹玄师兄。”子婴心中不敢揣测,南瓜摇头,立马否定,“不可能,就算是死了,也该有尸体。可兰草卫把那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这就证明,师兄一定活着!”
虽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但子婴和南瓜心中至少有个安慰。
屹玄师兄,一定会没事的!
*
相较于烟霞山上的危机四伏,涅阳城里一片喜庆,锣鼓鞭炮震耳欲聋。
孩子们和大人们全都站在街道两旁看热闹,欢声笑语融成一片。
“哎,这谁家娶亲啊,这么大的排场?都快赶上大王娶王后了。”
“我也不知道呀,没听说过那家主子的姓名,但看上去挺有钱的。”
“啧啧,成亲都这样,能不有钱吗?”
……
城里猜测一片,老百姓们都好奇的望着那没有牌匾的府邸,此刻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彩花沿着大门一直到后院的高墙都没断过。
而来的宾客,更是个个神秘得很,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城里。
帝禾穿着喜服,丰神俊朗,谈笑间,冷傲邪佞的气质随处散发。
外面小厮禀告,“教主,凤候来了。”
帝禾正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一听,立马离了身,走到门口,迎接那从三匹高马拖着的大马车上下来的人。
“凤候,请。”
两人脸上都堆着虚假的笑容,说话的语气客气非常。
“帝禾教主,今日大婚,何以不见夏侯大祭司?”
凤三娘虽听了点儿探子的回报,但还是想听帝禾的说法。
夏侯桀敢在帝禾手上直接抢人,下场估计有点惨。
果然,帝禾将手中清酒递与凤三娘,面色云淡风轻,“他么。不好说啊…”
凤三娘垂首淡笑,不好说。嗯。有意思。
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这件事,凤三娘抬头看看当空暖阳,问道:“帝禾教主,新娘可来了?”
帝禾将酒杯放下,宽厚的袖袍微微一荡,便能起风,“这来的路上有许多挡路的石头,可能还有一会儿。”
“呵…”
凤三娘低头饮酒,既然鹬蚌相争,那她何不做个渔翁?
这明媚的天日,却依旧阻挡不了心有城府之人的暗中相斗。
这个世上,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
而在这层阴影之下仓皇逃跑的夏侯桀,此刻头发散乱,衣裳脏烂的跪在一座山前。
旁边,是身死在即的鬼见愁。
“你不是说过吗,只要我帮你,你就会助我掌控天下!”
夏侯桀抬头,对着空无人烟的高山怒吼。
阴风吹起雾霾,唯有枯叶落地的声音回答他。
“华倾,你说话啊。你不是妖神吗?现在只会做个缩头乌龟吗!”
夏侯桀像是疯魔一般,对着那座山击打出气。
山壁碎石乱飞,可他仍然觉得不解气,使出浑身解数去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怨恨。
十年前,也是在这里。
就快要陷入回忆的夏侯桀忽然被一道从山中飞出来的血红光晕伤倒在地。
他像是一只死兔子一样趴在地下,呕了一口血。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讲条件。”
冰冷的,轻蔑的,桀骜到不将所有放在眼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飘过来。
夏侯桀站起来,他并没有恼怒,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呢?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被关在山里三百年的囚犯!”
“妖神,我呸!”
夏侯桀满身血污,他这下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了。
死,不就是死吗?
这一生本来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他早就该死了!
“你认为,我真的还在这里吗?”
那道声音,带着刺入骨血般寒凉的讥讽,令夏侯桀脊椎一僵。像是意识到非常恐怖的事情一样,他紧张慌乱的转头四处查看,“你出来了?你在哪里?你、你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道年轻的声音没有回答他,只是无尽的笑。
他好像就在身边,又好像在远处,他冷冷的看着夏侯桀像个傻瓜一样转来转去,四处躲藏,像玩弄一只即将死去的狗一样冷笑。
谈笑间能令万里疆域分裂的他;能够颠覆三界命运的他;
就在你的身边。
雪凰。
我会等你;
靠近——
十年前,也是在这里。
就快要陷入回忆的夏侯桀忽然被一道从山中飞出来的血红光晕伤倒在地。
他像是一只死兔子一样趴在地下,呕了一口血。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讲条件。”
冰冷的,轻蔑的,桀骜到不将所有放在眼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飘过来。
夏侯桀站起来,他并没有恼怒,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呢?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被关在山里三百年的囚犯!”
“妖神,我呸!”
夏侯桀满身血污,他这下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了。
死,不就是死吗?
这一生本来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他早就该死了!
“你认为,我真的还在这里吗?”
那道声音,带着刺入骨血般寒凉的讥讽,令夏侯桀脊椎一僵。像是意识到非常恐怖的事情一样,他紧张慌乱的转头四处查看,“你出来了?你在哪里?你、你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道年轻的声音没有回答他,只是无尽的笑。
他好像就在身边,又好像在远处,他冷冷的看着夏侯桀像个傻瓜一样转来转去,四处躲藏,像玩弄一只即将死去的狗一样冷笑。
谈笑间能令万里疆域分裂的他;能够颠覆三界命运的他;
就在你的身边。
雪凰。
我会等你;
靠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