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玄目光慢慢爬上欣慰之色,他果然没看错,虽然灵杳资质并不过人,可是她的勤奋的确能够带来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落地站稳,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少女清秀的眉眼间隐约透露出一股凌厉逼人的英气,气势迫人。
将最后一个动作完成,灵杳抬眼看着屹玄,小心翼翼的等着屹玄开口点评。
其实心中想的自然还是屹玄师兄能够夸赞自己。
屹玄长睫轻轻颤了颤,语线并不紧绷严肃,不褒不贬道:“若是能运起灵力再用这一招,也许会更好。”
灵杳眼珠子转了转,屹玄师兄的意思是她做得好。?还是不好。?
这听着像是好,好像又是不好。
正纠结着,忽然就听到了掌声。
灵杳和屹玄同时把目光移向掌声的来源处,俱都愣住了。
碧波水潭畔,一妙龄女子眉眼清静宛然,着白衫,执拂尘。
有道是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大概就是形容眼前女子而写出来的。
她仿佛身在云雾中的仙子,一双眼睛似喜非喜,两道烟眉似蹙非蹙的看着灵杳。
灵杳看着她,甚至认为自己是出现了错觉。
这世上,莫非真的会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屹玄,灵杳如此用功的练习剑法,你却连鼓励赞赏的话都不给人家一句?”
朱唇徐言,嘤然有声。
灵杳看得都呆了,身边的屹玄给司马檀印行礼也没把她从出神中拉出来。
“师父,您怎么。”…出关了?
司马檀印知道屹玄想问什么,缓缓道:“为师已然参透困惑为师许久的事情,故以就提早出来了。”
屹玄或许也还没从震惊中回神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贺道:“那恭喜师父,得道有望。”
司马檀印淡勾唇角,踱步至两人面前将屹玄扶起。
“你代为师收的新徒儿,不打算介绍介绍?”司马檀印眼角余光瞥向灵杳,又飞快的望向屹玄。
屹玄眨眼,垂首道:“还是…让她自己说说吧。”
司马檀印眼神带着一丝玩味的看着灵杳,却见这傻徒儿还呆愣着,痴痴傻傻。
屹玄伸手轻轻推了灵杳一把,灵杳这才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推醒。
她往后一个踉跄,随后又看着司马檀印,结结巴巴道:“师、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徒儿一拜。”
说完,灵杳像是一樽巨石般轰地跪了下去。
膝盖骨撞击地面清脆的声响让司马檀印和屹玄俱都吃了小小的一惊。
看着大有五体投地的跪拜姿势,司马檀印稍稍弯腰,用拂尘点了点灵杳的后脑勺,轻问道:“徒弟,你…不疼吗?”
灵杳不敢抬头,大声道:“徒儿不疼。”
……司马檀印睁大眼睛看了一眼颇有尴尬之色的屹玄,随后正色道:“好吧,既然拜师之礼已然行过,那灵杳就快快起来吧。你不疼师父听着都疼。”
“是。”
灵杳慌忙站起来,盯着自己的鞋面,等候着司马檀印发话。
司马檀印甩了甩拂尘,道:“你我师徒之间不必拘束,我也比你们长不了多少岁。不过是承了当年师祖赏识从师叔师伯们手中接管了重明宫。不过我意不在宫主之位,也没那些长者架子。”
她伸手把灵杳垂着的下巴抬起,嫣然一笑。
即便如此,灵杳仍旧觉得惶恐,遵了个是。
司马檀印拍拍灵杳的肩膀,笑道:“别紧张,师父又不会吃人。”
望着司马檀印远远离去的背影,灵杳机械的转头,看着屹玄,诧异道:“屹玄师兄,这真的是师父吗?”
这么年轻?
屹玄点头,看出了灵杳的疑问,“师父二十未到便练成祖师出神入化的【两仪】由此深得太师祖的欣赏,更因在‘重明十二院问道大典’上夺得首位而受下宫主之位。当年,也才刚刚二十出头。”
灵杳听着屹玄的讲述大吃一惊,如此算来,那师父现在也才三十不到?
“难怪师父看起来如此年轻。”
灵杳唏嘘道。
屹玄点头,讲道:“师父灵力强大,内功深厚。自然驻颜之术也非常了得,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你我的同龄人一样。”
“那师父去哪儿了?”灵杳敲了敲院门口,已经没有了司马檀印的身影。
“是去给以前的师叔祖们请安。”屹玄语气有点儿惆怅,不知是对灵杳说的,还是自言自语。
“太师祖将宫主之位传给师父,已然引起当时很多弟子不满。认为师父年轻尚轻,何以担起如此重任。所以太师祖仙逝之后,不少重明宫的弟子选择了离开重明宫,而且同辈师叔们也对师父非常不满。经常和师父作对,师父也就一笑了之,并不计较。”
灵杳听得愁眉苦脸,说道:“原来师父的处境如此艰苦。”
屹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师父本就无心坐这个宫主之位,她只是不想辜负了太师祖的期望。对于其他的流言蜚语,师父并不放在心上。”
灵杳点头,师父气度宽容,果然不同于其他人。
“所以你也不用在意其他弟子看你的眼光,只需要好好修炼就行了。”
灵杳搔头,不解道:“其他弟子看我的眼光?”
她倒还没注意过其他的弟子们……
自从来了重明宫之后,她不是在禅房里打坐就是去后山练剑,根本还没来得及和其他院子的小童弟子们接触。
不过听屹玄师兄如此说来,有些师叔不服师父,估计带出的弟子也很看不惯屹玄师兄他们。
既然师父都能一笑了之,她又何必介意呢?
将换洗的道袍晾好,灵杳倒在假山旁边,看着愈渐黑暗的天空。
没了子婴师姐活泼的笑声,灵杳静下来的心忽然想起了叽叽喳喳的楚师兄。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在神机阁的后院住了这么久,多多少少心中还是会泛起一点思念。
司马檀印手中的拂尘不见了,倒是换成了一坛烈酒。
远远的,飘来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灵杳诧异,这哪儿来的酒香?
一回头便见司马檀印站在自己身后,好整以暇道:“小徒弟,会喝酒吗?”
灵杳刚站起来就差点儿又坐下去。
“师父、能喝两杯。”
司马檀印笑而不语,这小徒弟倒是诚实。
坐在灵杳旁边的位置,司马檀印喃喃道:“佛家的妙莲法师说得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咱们也一样,虽然喝酒吃肉,但是无量天尊的精神还是一直记着的。”
她笑起来璀璨的眼睛像是天上的月亮,灵杳聚精会神,不敢有一丝怠慢。
司马檀印把灵杳拉着坐到自己旁边,继续说:“都说了让你不要那么拘谨嘛,来,陪为师喝一口。”
揭开封口,刚开始还细细碎碎的香气霎时变得浓烈起来。
醇厚香浓,令人垂涎欲滴。
“这是我埋了五年的雪地曲酒,也不知道找谁喝。不过看你在这儿,那就是你了。”
倒了一小杯递给灵杳,灵杳听话的浅酌了一口,入口辛辣,吞下却觉得五脏六腑直至鼻腔都缠绕着酒香。
睁着灵动的大眼睛看向司马檀印,后者笑眯眯的从她手中接过酒杯,问道:“怎么样?”
灵杳点头,“…好喝。”
“真的?”司马檀印目光掠过一丝惊喜,急忙自己也喝了一口。
随即整个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半晌,才见她睁开眼睛,雾气朦胧。
灵杳大惊,急忙拿出一块手帕给司马檀印,以为她是被酒辣出了眼泪。
淡淡的百合香气与酒香交织,司马檀印没有接灵杳的手帕,盯着平静的水潭道:“这是五年前我和龙钰一起埋的酒。我们约定今生不再见面,我追求仙道,他喜爱云游四海。这一坛子酒,就是我们所有的回忆。”
灵杳一怔,问道:“您和尊教师叔。?”
她在神机阁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尊教师叔竟然和师父曾经是恋人!
难怪。
难怪那次楚师兄听到尊教师叔让他去接重明宫的弟子楚师兄会说出那样的话…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我性格倔强一意孤行,恐怕现在我俩就是一对神仙眷侣。不闻世事,隐居关外。”
灵杳绞着手指,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唉~”司马檀印猛地站起来,望着星空大声道:“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忽然很想见一面。”
灵杳也跟着站起来,伴在司马檀印身旁。
“早点儿休息吧。”
司马檀印忽然回头,朝灵杳温婉一笑。
随后脚下忽然有云雾升起,灵杳目瞪口呆,“师父。”
“我出去走走,别担心。”
司马檀印云袖一挥,霎时离地数十丈远,慢慢的,变成一颗小小的星星般远去。
灵杳帮她提着酒坛,心中忽然热血沸腾。
她什么时候才能像师父这样如同神仙一般的腾云驾雾?
想着,她又喝了一杯,将酒坛提至面前,灵杳眸中已有酒意,“回忆。我的回忆又该怎么安放埋葬?”
夜风徐徐,屹玄处理好将所有殿门关好之后回来已是后半夜了。
走到水潭边,忽然踢到了一只‘醉猫’。
充斥而来的酒气让他眉头陡然一挑,语气愠怒,“十三,她怎么喝酒了?”
院子里没有十三的回答,估计还野在外面没回来。
灵杳蜷缩着身躯倒在地上,虽是夏夜,但是山中清凉,这般倒在地上估计第二日会觉得头疼身痛。
目光落在酒坛上面,屹玄眸中了然,弯腰将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坛上还有新土,肯定是刚刚拿出来的。
两个杯子歪倒在地,肯定是师父又喝酒了。
还把灵杳都灌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