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穿透云层,清冷的光束若隐若现。
庙宇衰败,蛛网如笼。
寒风陡然变大,兰瑶歌红衫单薄,却丝毫不惧寒冷。
灵杳全身被水湿透,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小乞丐休息了一会儿才醒过来,见灵杳冷得唇瓣都发紫了,急忙寻些破柴烂木生火。
看小乞丐钻木取火,兰瑶歌上前,双指一凝,那些柴火便自动燃了起来。
灵杳‘如狼似虎’的扑到火堆前,就差跳进去了。
小乞丐惊讶兰瑶歌的能力,问道:“公子,你这是什么术法?如此厉害!”
兰瑶歌不屑一顾,双手负于身后慢慢说道:“白泽大陆崇尚玄学,迷恋修仙问道。有的父母甚至将刚有三岁的孩子送入道观之内学习打坐修禅,我四岁便是白云天宗的大徒弟,六年过去了,简单的真元护体、凝神打火自是学得精细。”
小乞丐和灵杳似乎一句都没听懂…
兰瑶歌望着她俩,心下自有打算,凤三娘敢挑衅他的权利,他就要要让凤三娘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虽然说人人都崇尚玄学,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修习仙术道法。我看你妹妹就是一块很好的修仙料子,她年纪小,如果能够进入强大的宗派,将来必成大器啊!”
灵杳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映着桔红的火焰,似乎魔怔一般的语气,问道:“修习仙术能杀人吗?”
雪风料峭,树影婆娑,寂静的夜晚,火堆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门外又是一阵冷风,小乞丐抖了抖,侧首望着灵杳。
兰瑶歌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非常中肯的回答,“能。”
“哦。”
灵杳张了张嘴,神情变得非常冷淡。
再没有多余的话了,她默默倒在枯草堆里,皱眉闭眼。
小乞丐看了一眼兰瑶歌,随后低头默默的掏着火堆。
不知外面的地里有没有红薯…
“你叫什么名字?”兰瑶歌坐到小乞丐身边,语气并没有初见那样孤傲。
小乞丐摇头,“我没有名字。”
兰瑶歌故作惊讶,“你不是她的哥哥吗?”
小乞丐眸光璀璨,洁白贝齿露出一排,“你不早就看穿我们的谎言了吗?”
兰瑶歌睫羽颤了颤,琉璃双瞳划过一抹讥诮,“那你现在又在对我说另一个谎言?”
“不是。”小乞丐非常认真的否定。
他单薄的眼皮垂着,瞳孔里却是跳动的火焰。
小乞丐脑袋埋在腿弯,并不多话。
兰瑶歌伸手往火堆前试了试,感受到那炙热却刺痛的温度。
破庙里一片寂静。
半晌之后,兰瑶歌才出声问道:“你连你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你父母是谁?”
“我没有父母。”小乞丐的声线变得异常冰冷,让人窒息。
“为什么?”兰瑶歌有些好奇。
小乞丐抬头望着他,兰瑶歌只觉得有非常非常轻微的风吹来,一道比火光还要滚烫的感觉升起来。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小乞丐垂眸,浓密的睫毛像是柔软的雨帘。
在他无暇如玉的右脸上,忽然长出一束血色花径,蜿蜒扭曲。艳丽阴柔。
小乞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呵。也许他们觉得我是个怪物,所以不要我吧。”
他嘲弄一笑,淡然闭眸。
兰瑶歌不知道要说什么来缓解这种奇怪的尴尬,却听小乞丐将树枝放下,站起了身。
“早点睡吧。”
声音空灵悠远,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灵杳假装翻身,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睁眼。深幽的眼底,掠过一丝同情。
…
弘农城灯火辉煌。
时临除夕,举国同庆。
城里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玄铁马蹄踏在青幽的内街石板上,显得急促又慌张。
游龙队伍被迫挤到一边,百姓们个个惊慌失措,尖叫连连。
为首的女人双眉如剑,目似蛇眼。
她仿佛看不见前面的人一样,使劲儿鞭打着马腹,往大郢的宫城赶去。
大郢燕山王高高在坐,不过三十七岁的年纪,却像被吸了精气一般,面部老态,胡须青白。
他身边无数美人环绕,左拥右抱,前倚后靠。
只细细看那些美人,个个水灵丰腴,嫩白的肌肤仿佛能够掐得出水来。
“王,凤统领正在殿外候着。”
一个蓝袍太监躬身佝背,尖厉刺耳的声音犹如恶鬼挠门,让人又厌又恶。
燕山王挥手,丝乐骤停,舞池中穿着艳丽的舞姬急忙垂首退下。
那太监领会燕山王的意思,抬头便对着高大的殿门扬声道:宣——大统领觐见——
黑貂大氅卷起寒风,殿内香陶染上一丝寒气。
燕山王拂开美人玉臂,稍稍前倾,问道:“爱卿可否寻回孤所想的东西?”
凤三娘头磕在冰冷的裂纹地板上,回道:“属下不辱大王使命,已将大王想要的东西带回。”
燕山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随后屏退了身旁美人群。
太监将殿门关上,只剩下凤三娘和燕山王。
“回禀大王,长生不老的秘术,就在这里。”凤三娘抬头,双膝跪地却并未起来。
她盯着燕山王的眼睛,闪过一丝算计。
燕山王自然是迫不及待,盯着凤三娘眼睛都不眨一下,“爱卿快快献出来,让孤瞧瞧。”
“是。”凤三娘盘地而坐,闭目念决。
燕山王眉头轻蹙,不懂凤三娘这是何意。正要询问——
凤三娘忽然睁眼,只见她眼瞳忽然亮出一抹绿光。
周围忽然响起神秘古老的乐曲,燕山王大为惊讶。
凤三娘破口一喝,芒芒万丈中,忽有一曼妙人影舞动——
燕山王一愣,光芒仿佛全都被人影吸收,渐渐的,那个曼妙的舞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个极美、极媚的女人。
全身不着寸缕…
长发如同一条瀑布般,将略微羞涩的地方遮住。
她曼妙的摆动腰肢,每一个回眸,每一次勾唇,都像是能够把人的心神魂魄摄走。
燕山王的心中。
仿佛有幼猫的爪子在挠似的。
痒痒的。
面前的美人伸出洁白浑圆的腿,只不过轻轻一挑,燕山王觉得身体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那乐曲不停,似乎奏到了激扬高昂之处。
女人全身柔软,仿若无骨。
她双臂就像起舞的小蛇,妖异诡魅。长发直垂到腰肢以下,随着她的舞姿摆动。
燕山王朦浊的眼珠子动了动,诧异道:“大统领、这、这可是仙子下凡?”
凤三娘阴阴一笑,并不回答。
乐曲一个高点,女人忽然旋身飞舞,不知从哪里掉落的艳丽衣裙穿在了她的身上。
玉足点地,向前而行几步,站定,乐停。
“小仙阴月拜见大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
殿内静默了好一片刻,燕山王才在凤三娘的轻声咳嗽提醒中回过神来。
他急忙从王座上站起来,甚至大步踏下台阶,目不转睛的盯着阴月。
“原来是仙子下凡,孤王有所怠慢,还望仙子恕罪。”
燕山王伸手,指尖触摸到那光滑的衣物布料,却感觉像是碰到了美人的肌肤,稍稍一下,灵魂似乎都快要飞出体外。
阴月勾唇一笑,刹那殿内的金碧辉煌也是没了颜色。
那一刻,燕山王想用自己学过的所有诗词歌赋来赞美眼前这位美人,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词语。
就连那些文人墨客,学富五车,阅尽万卷,看见如此美人,只怕也会没了词语。
“王,阴月姑娘乃是雪海仙岛的仙子。她一直是饮雪族人供奉的神明,属下费尽千幸万苦将阴月姑娘请出来,正是因为她能够让大王。与天齐寿!”
凤三娘站在一旁,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满意。
阴月垂眸,却是斜眼与凤三娘对视。
燕山王听了凤三娘的话,自是喜不自胜,还没说话,却见阴月忽然抬头,黝黑的瞳孔忽然发出妖艳的紫色光芒。
燕山王微微一怔,往后一退。被阴月的妖术侵入了大脑,却并未察觉不妥。
阴月广袖遮面,露出弯弯双眸笑意吟吟,“长生不老之术小仙自然是乐意传于大王,只是大王若想要永生不死,还需和小仙双修以此完成万寿无疆的想法。”
燕山王受到阴月的蛊惑,急忙笑着应了点头。
阴月埋首在燕山王的怀里,轻笑道:“大王,良宵苦短,还是小仙伺候您早日就寝吧。”
燕山王嗯了一声,自然的揽着阴月入了后殿。
甚至忘了,身边还站着凤三娘。
街灯相连,树梢挂着彩色丝条,冷风一吹,这弘农城便像是一个美丽的姑娘。
凤府。
香炉里青烟袅袅,气色怡人。
侍女递来热茶,凤三娘浅浅品了一口便放在了侍女的托盘里。
她揉着眉心,满脸的疲倦。
“夫人,您也累了,要不回房休息去吧。”侍女垂着脑袋,语气毕恭毕敬。
凤三娘摆手,缓缓道:“燕公子休息了吗?”
侍女福身,回道:“下人已经伺候公子休息了,小姐也。”
“娘——”
侍女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明亮脆丽的声音打断。
房门侧开,一个漂亮灿烂的女孩儿站在门口,手中拿着雪白雪白的冰球。
一双白皙的小手被冻得通红,她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
小虎牙亮亮闪闪,非常的干净。
凤三娘眉梢动了动,难得露出笑容,伸手让女孩儿赶紧过来。
“娘的小宝贝,这么晚了还不睡?”凤三娘看着凤芜梦,伸手将她冰冷的小手握在掌心,“院子里的下人都干什么去了?为何只有你一个人?”
夜风很大,凤芜梦的脸似乎都已经皲裂了。
“我让他们都去睡了,守着我一个人也挺累的。”
凤芜梦把手抽出来,继续揉着手中的冰球。
“傻孩子,他们是奴隶,你是他们的主子。你不休息,他们自然也不能休息。”
凤芜梦望着凤三娘,问道:“主子和奴隶有什么不同吗?既然他们真的比我低下一等,为何还要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凤三娘呵呵一笑,冷如冰霜。
“如果梦儿不喜欢他们与你一样,便可做主让他们与我们长得不一样。这、就是主子和奴隶的区别。”
凤芜梦皱眉,似乎想了很久,才从凤三娘的膝上跳下来,“女儿明白了。”
“嗯,早些休息吧。”凤三娘摸了摸她的脑袋,让侍女送她回房。
第二日。
府中下人丫鬟——
全被割舌毁容。
小乞丐带着刚讨到的三个白面馒头回到破庙的时候,兰瑶歌已经走了。
灵杳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口齿不清的说:“他用了那个什么什么法,就和自己的兰草卫联系上了。就走了。那天在海上你也听到了,他是世子。听说是很高贵的身份,咱们和他有差距。”
小乞丐手肘支在烛台上面,托腮哦了一声。
走了也没留下只言片语,他以为他已经和兰瑶歌成为了朋友。
灵杳并没看出他有些失落,吃完了一个馒头,眼光小心翼翼的看着小乞丐,问道:“既然兰瑶歌已经走了,那。我还能吃一点吗?”
小乞丐楞了一下,叹口气将自己的也推给她,“唉。吃吧吃吧。”
大郢燕山王继位的第三个上元节降临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本是喜气的日子,却因为燕山王的喻令而变得有些苍白。
一夜成名的月贵妃嫌弃宫中美景不长,只因她眉头稍皱了一下,燕山王便命令下臣修建观云台。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燕山王博美人一笑,却苦了大郢的百姓。
官兵开始四处抓捕年青的壮丁、孤苦的乞丐。每日每夜、不能停息的劳动。
上元夜,大郢的臣子为给燕山王营造君仁民乐的场面,鼓励官宦阶臣,儒商贵户大肆庆祝上元节。
弘农城的烟花炮竹犹如滔滔海水,一浪接着一浪。
漆黑的天空,被无数的烟花照亮。
仿若白昼。
灵杳穿着小乞丐捡来的破旧棉袄,头发蓬松凌乱,大眼在乌黑的发丝中。显得莹亮可爱…
“出去玩儿吗?”小乞丐拿着手中的破烂花灯摇摇晃晃,征询灵杳的意见。
灵杳点头,踏在破庙的青石台阶上,她忽然抬头望着天上的烟花,一点一点,犹如银河的星星。
爹、娘。我想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