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城头上,目送着黑暗中已渐渐远去的谢承瑞等人,李卫华向旁边的虎三彪道:“我和伊班长他们人手足够了,你非死乞白赖的留下来干什么?”
“营长,从士官营一出来我就跟着您,要把您一人留下,我真不得劲……”虎三彪讪笑道。
“我也是,我一离开虎班长也不得劲。”陈德财憨憨地在虎三彪身旁接茬儿道。
虎三彪白了他一眼:“咋没个大姑娘对我这样?偏你个呆鸟非给我添累赘?”
“好了,不说废话了。”李卫华笑着拍了拍陈德财的肩膀,扭头轻声叫道,“伊班长!”
“到!李营长,您叫我?”五大三粗的宪兵班长跑了过来。
“我们过两个小时撤退。日军如果一个小时内进攻,我们只有战至最后一人;一个小时后进攻,我们打一会儿就撤;如果两小时内日军不进攻,那我们就……”
“明白了!我们只要保证谢团长和项排长他们有足够的撤退时间,就算完成任务了!”伊班长干脆地道。
“对。”李卫华赞许地笑笑,“现在是十点一刻,十二点撤退。我们先散开,到十二点还没有事,就可以走了。”
李卫华一个人伏在不到一个小时前还和易楠谈笑的城墙缺口处的沙袋上,盯着黑沉沉的城外,心中若有所思。南京城四周都是隆隆的枪炮声,不时有一团团火光在漆黑的夜幕中照亮一片天空,相比之下,光华门外却出奇的安静。而战场上的寂静,反而容易使士兵更加紧张,因为恐惧往往不是预见的危险,而是隐藏的杀机。
李卫华把捷克ZB-6轻机枪的弹夹检查了一遍,扣上保险,然后从挎包里掏出李卫东送给他的瓦尔特PPK手枪。这是德国教官法肯豪森送给李卫东的礼物。这是一支精致小巧的防身武器,这是李卫华在黄埔毕业时,李卫东送给他的礼物,望着手枪,李卫华想到了自己的哥哥李卫东。
“这个时候,哥哥已经安全撤退到江北了吧?”
华夏门城墙。
鬼子的士兵在城墙上与华夏守军展开了肉搏。
李卫东嘴角叼着香烟,眼睛死死的盯着瞄准镜。
城墙上的火光,使得瞄准镜没有因为黑夜失去作用。
三个小鬼子,端着刺刀,一步步的向一个手举大砍刀的华夏士兵,在步步*近。
这个华夏士兵,怒瞪着自己的双眼,准备拼死一击。
“八嘎,缴枪的不杀!”一个小鬼子怒吼道。
“教你MM的枪,我C你八辈子祖宗!”华夏士兵大吼一声,挥舞着大砍刀猛劈下去。
三个鬼子被激怒了,一起端着刺刀,冲了上来。
华夏士兵磕开了两个鬼子的刺刀,另一个鬼子的刺刀从背后刺来。
华夏士兵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嘭!”
一声清脆的枪响。
那名在华夏士兵背后的鬼子,脖子处涌出了鲜血。
李卫东猛吸一口香烟。
自从当上将军,已经好久没有亲自用狙击步枪杀人了。
原以为自己的手法生疏了,但是事实上却是更精进了。
“嘭,嘭。”
李卫东又连开两枪,另外两名鬼子也倒下去了。
那名华夏士兵,从死亡线上回过神来,对着远处的一座高楼,伸出了大拇指,之后,又挥舞着大刀,冲向了鬼子。
一队鬼子,从华夏门冲了进来。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埋伏在华夏门的神枪手,躲在暗处,用自己精湛的枪法,把最先冲进了的鬼子消灭。
后面的鬼子见前面的同伴纷纷倒下,转头就往城外跑。
李卫东嘴角洋溢起一丝笑容,他吐掉嘴角的香烟。
梁重一边往李卫东的狙击步枪里压着子弹一边道:“一个一级上将,做狙击手,这在世界上,也史无前例吧。”
李卫东道:“一个少将,做观察手,也是史无前例的。”
梁重笑道:“其实我还是愿意做你的亲卫队队长,这才是男人的生活。”
李卫东道:“这里交给冯轻,我们去光华门看看。”
光华门。
李卫华把手枪又揣进挎包,定睛看着城河边,在昏暗的夜色中灰白的马路……
“虎班长、虎班长……”
是陈德财的声音?李卫华心里一惊——虎三彪怎么了?他正要起身,就听见虎三彪没精打采的声音:“老子刚打了个盹,你就来吵老子?老子三四天都没睡个囫囵觉——咦?你小子没听到营长叫散开吗?咋又粘到老子这儿了?”
李卫华暗自一笑,他一边盯着城外,一边听他俩嗑牙。
“虎班长,我想问下子,有没有啥子吃的?”
“‘吃的?’呶,老子那泡屎还没冻上。”
“虎班长,别拿我开心了,有没有啥子吃的?我真饿得受不住了,这天又冷……”
“我叫你别跟着我受罪,你小子皮贱!小鬼子混进来的时候,你没见炊事班都拎着菜刀出来拼命了?真是的,炊事班多宝贵的人才,咋全死了?唉,真是钱进**不是钱,人上战场不算人……”
“虎班长,你那干粮袋……”
“哦,还真想起来了——营长!”虎三彪捏低嗓子叫道。
“干什么?”李卫华故意问道。
“您饿吗?我这儿还有点炒米。”
“你们吃吧。”李卫华把身上的干粮袋扔上城墙,“给伊班长他们送去。”
当教导二团终于走到挹江门的时候,他们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透过从江边映进城门洞的火光,地上不止一层的尸体使得仅开着的中间门洞显得更加窄小。溃兵们从城内各处蜂拥而来,自相践踏,在混乱中挤出城门,向江边逃去。
“这哪里是有计划撤退?纯粹是各自逃命!”石团长愤愤地道。
“谢团长,怎么办?”刘平也没了主意。
“团长,我带头,你们跟在我后面!”刚从后面赶上来的易楠道。
“只有这一条路了,不挤也没法子。”谢承瑞看看眼前高耸的城墙,疲乏地道。
“刘峰,你护好团长!”易楠带头向挹江门冲去。
挹江门已如人间地狱,在互相推挤斥骂声中,不时有人被后面的人推倒、踏伤、踩死……手拉手排成一列纵队的二团没走几步就被挤散了。
当易楠和十几个人终于被人流冲到江边的时候,才发现谢承瑞没有跟出来。
一身伤痛的谢承瑞在刘峰等人的护持下,刚到城门中间就被挤倒了,一个士兵刚想拉起他,也被搡倒在地上。
“团长——别挤了!我们团长跌倒了……”刘峰大哭着拉拽着身边的人,向谢承瑞跌倒的地方挤去,“你们别踩了!我们团长在下面……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他终于挤到了谢承瑞跌倒的地方,混乱中,刘峰突然踩到了一个钢盔,“圆的?德式钢盔——团长……”终于,刘峰摸到了那顶德式钢盔,他刚叫了声“团长!”便被潮水般的溃兵们踩在了脚下。
十一点五十分——“虎三彪。”李卫华把轻机枪递给城墙上的虎三彪,从缺口爬了上来,他蹲在城墙中间轻声喊道,“伊班长。”
“到!”伊班长弯着腰跑了过来。
“时间差不多了,不用等到十二点,叫弟兄们下城墙吧……”
光华门外,日军第九师团长吉住良辅看着手表的指针渐渐指向十二点——“开炮!”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第九师团下辖的野炮、山炮联队和战车一齐把光华门城墙铺上了一层耀眼的火光——“攻击!”佐久间康雄拔出指挥刀,指向了光华门。
已下了城墙的李卫华等人在炮火中加快了脚步,向挹江门方向跑去。
当狐疑的佐久间康雄随日军爬上光华门城墙,到处搜索华夏守军,却空无一人的时候,他有一种被闪了腰的感觉:“一定是支持不住我们猛烈的炮火,残敌溃逃了——留下一个中队搜索光华门附近,其余部队向城里继续攻击前进!”佐久间康雄向几个大队长命令道。
“联队长,支.那守军可能是有计划的退却。因为如果是被炮火击退,城墙上应该有尸体,但是……”小原伊夫小心地道。
佐久间康雄没有答理小原伊夫,他思忖着在城墙上走来走去,继续按自己的思路道:“城内街道纵横,士兵应以三至五人为一组散开搜索前进。一旦一个小组遭遇敌军,附近各部即从侧翼包抄——行动吧!”
“是!”几个大队长答道。
“呀!”佐久间康雄突然大叫了一声,刚转身要走的小原伊夫等人被吓了一跳,忙回头一看——原来佐久间康雄踩到了虎三彪拉的那泡屎。
南京城已是满目疮痍,在日军不分军民的无差别轰炸中,这座历史名城如一块美丽的绸缎,被带血的刺刀撕割成了一条条、一缕缕,每隔一段路就有几具士兵和平民的尸体倒卧在街头、路角……
正向挹江门撤退的战车第一连两辆耗尽燃料的英制“威克斯”MKE型坦克抛锚在街道中间,几个坦克兵刚下战车就被一阵猛烈的炮火炸倒了,剩下的两个士兵连忙又钻进一辆坦克里——“怎么办?车长?”炮手急急地问道。
“窝囊!老子不走了,干一个赚一个!”车长气呼呼地道。
“行!那咱们把机枪准备好,等着小鬼子!”
此时,有些日军已从被守军放弃了的城门和缺口纷拥进城。士兵们接到的命令是:搜捕隐藏的支.那军人和可疑分子,向任何可疑目标和人员开火,同时各部自己解决给养。接到这道等于是屠杀令和抢劫令的日军们,如饥饿的野兽般狂叫着,冲进了这座冠绝江南的六朝古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