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知音小筑,李卫东官邸。
这座华丽的宫殿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歌舞升平,院子中黑压压的站满了头戴钢盔的华夏大兵。
知音小筑的客厅内,李卫东一副戎装,手中夹着香烟。
马德旺,梁重,冯轻,姚成旭,四位少将焦虑的站在李卫东的对面。
李卫东猛吸了两口烟说道:“你们四个手中还有多少人?”
马德旺道:“除了护送军政大员,和保卫校长分出去的兵力,我特战旅还有五百人。”
梁重道:“城内,只有我旅神枪手,四百人。”
冯轻道:“我部一个迫击炮营,一个救护队。”
姚成旭道:“我手中也只有六百神枪手。”
李卫东道:“全部打乱,编成五人到十人一小组,每小组一个狙击手,一个迫击炮手,士兵一人一把驳壳枪,一把大刀,一个狙击步枪,一个小组,至少两把冲锋枪,弹药补充点,加强戒备。”
四个人立正。
李卫东道:“三个小组一个小队,每个小队,一个无线电台,马德旺做总指挥。”
南京城内已乱成了一团。
战前,唐生智就向中外记者夸下海口:“……我只能确定两点,一、我与所部官兵不惜牺牲于南京保卫战中;二、此种牺牲必将使敌付出莫大之代价!”但是下午布置撤退的会议一结束,许多主官只是叫传令兵回部队传达命令,自己拍拍屁股就忙着走了。而传令兵一见主官都跑了,也就跟着跑了。
本来士兵们都已做好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死守南京的准备,但长官如此背信弃义的行径,士兵们感觉正如一群孝顺的孩子却被父母卖了一般。有的士兵六神无主地徘徊在已黑了的南京街头,有的拥向江边……而有的却还在为一场已被放弃了的战斗流血……
光华门的通信已中断,易安华、陈颐鼎和谢承瑞所部还在与占据了几所院落的日军激战。
“……易旅长……倪国鼎主任阵亡了!”一个排长带着哭腔跑到易安华面前,“我们营长腿也炸断了,几个连长全都……”
“你带你们营剩下的弟兄们把鬼子围死,我马上带人去增援!”
正如谢承瑞推测的,进城的很明显是日军的精锐。剩下的二三十个人占据了四座院落,疲惫的华夏士兵只拿下了两座,却已阵亡了两名营长、三十多名连以下干部、战士和参谋主任倪国鼎。
等易安华带人肃清了第三座民居的日军,赶到最后一座被鬼子据守院落的时候,八十七师副师长陈颐鼎正指挥着士兵们向院子里冲。
“陈副师长,你还是快回防区吧?这头十个鬼子我们能收拾!”易安华还没走到跟前就大声道。
“刚才里面还有鬼子用华夏话对我们劝降呢——我想抓几个俘虏,要不早就把院子炸平了。”陈颐鼎用手朝院里一指,“鬼子的弹药差不多了,过一会儿肯定要拼刺刀。我已经让三十多个善于拼刺的弟兄们准备好了,待会儿多抓几个活的!”
易安华笑道:“陈副师长,你把这三十多个弟兄,还有院子里的‘俘虏’放心交给我吧!”
“哈哈……好!那我就先走了。捉住鬼子,一人一半——你可不能捡现成的独吞了哦?”看着陈颐鼎走了,易安华道:“别冲了!对里面喊话,一齐喊——就三个字‘快投降’!”
“……快投降!快投降!快投降!……”士兵们一起扯开嗓子大叫。
“团长,他们干吗呢?”听到喊声,刘峰踮起脚张望着问道。
“易旅长也会玩心理战。”靠坐在机枪掩体边的谢承瑞笑了笑道,“李营长,带几个弟兄去看看易旅长那儿缺不缺人手。”
“是!”李卫华向虎三彪一挥手,带着几个士兵顺街道跑去。
“我们投降。”屋子里用刺刀挑出一件白衬衣,不停地摆动着,五六个已脱了八十八师军服的日军举着枪走到了院子中间。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房顶和墙头一片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院子中间的日军。
“我们要见你们的长官。”带头的一个精瘦的日军用带东北口音的华夏话喊道。一群士兵冲了过来,把几个日军围在中间。一个士兵喝问道:“你是鬼子,还是汉奸?”易安华走过来向屋里一挥手,十几个士兵冲进屋去。
“这是我们旅长,想交代什么?就说吧!”
“旅长?太好了!想不到我们能见到个旅长!”那几名日军突然向易安华狂叫着扑来——“手雷!”士兵们一下丢掉枪扑向那几名日军,用身体死死地压住——“轰、轰、轰……”藏在日军身上的手雷爆炸了,易安华也和身边的士兵一起在爆炸声中倒下了。
谢承瑞的眼眶湿润了……
李卫华轻声道:“在屋里抓到一个俘虏,他只交代自己是中野学校毕业的学生,是第九师团编译队的……”
“中野学校?”谢承瑞一惊,“什么编译队?是便衣队!前几天穿八十七师军服袭击了总队在汤山的骑兵团一营,几乎把一个营弟兄摸光了的就是这帮人!”
“那中野学校是什么学校?”李卫华问道。
“我在法国里昂陆军大学的时候就听说过,日本有一个训练特工的间谍学校,学生都是从各部队里挑选的实战经验丰富、具有狂热武士道精神的老兵。在学校里住的、吃的、穿的、用的、说话、读书看报全与以后派去活动国家的生活环境有关。因为在东京的中野区,所以这所学校也叫中野学校——中野学校的都是死硬分子,怎么抓到活的了?”虎三彪接茬儿道:“那小子想拉手雷,胳膊都被八十七师的弟兄扭断了。”
“好,让八十七师的弟兄们马上把他送到卫戍司令部,就说……唉!去吧!”
把身体和精神都很不好的谢承瑞扶进团部,又陪他说了会儿话,李卫华才回到城墙上。他顺着城头巡视了一遍,快走到城楼左侧的缺口,黑暗里一个士兵站起来向他敬礼。李卫华一看,是陈德财:“蹲下!”他弯腰走到陈德财面前,“虎三彪呢?”
“营长,我在这儿!”蹲在不远处城垛边的一个黑影,弯腰拎着裤子站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报告营长!士官虎三彪正在拉屎!”
“你小子怎么在城墙上大便?”
“营长,从十号开始,我就没拉下来过。这不,鬼子刚大伤了元气,估计能给我一泡屎的时间。”虎三彪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李卫华刚要开口,就听见缺口里有人喊他:“李营长,下来坐会儿。”
“是谁啊?”“易楠!”
见李卫华向缺口走去,虎三彪撅着屁股问道:“营长,那我……”
“拉就拉了,继续动作!”李卫华走过弯腰敬礼的陈德财面前,回了个礼,“你也不嫌臭?”
躺在沙包上的易楠向刚跳下来的李卫华道:“别骂我,是我让人把这缺口填得比城墙低一米五的。鬼子就算上得来沙包,也上不了城墙。这儿低,还能引他们朝这儿来——弟兄们居高临下,火力也容易集中。”
“我还没张嘴,你就一大串?”李卫华在易楠身边躺下,“怎么这儿就你一个?”
“我让他们给我留块地方静静耳朵,哪知道就听虎三彪和那个一口四川话的新兵嗑牙了,嘿嘿……真是配上色了。”易楠笑着道,“听到你在上面说虎三彪出恭,我倒想起了个笑话。有一次,总队开连以上干部大会——就是你儿子出世、你回家探亲那次。会开了一半,军士营营长吴曙青屎急了,跑到厕所正拉得兴高采烈,二旅中校参谋寥耀湘去小便——你知道总队那厕所大白天也乌漆麻黑的——我说的是面向我们下级官兵的‘大灶’,不是高级军官的‘小灶’……”
“去你的!一个总队全被你说成吃屎的了?”李卫华笑着打了易楠一下,“快说下去,啰嗦什么?”
“……廖耀湘一进去就闻到一股五谷之气扑面而来,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掏出随身的王八盒子手枪……”
“又胡说了,他怎么有日本手枪?进厕所还拿着?”
“我说的是他下面放水那玩意儿——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掏出家伙放水,嘴里还嘟囔着:‘谁的屎这么臭?!’哪知道,他没看到吴曙青,吴曙青却瞅见他了,就瓮声瓮气地答了句:‘屎臭没关系,尿要香(廖耀湘)就行了……’”
“……哈哈哈……”李卫华忍不住笑了起来,“八成是你小子编的——哎?问你个不许生气的事,”李卫华压低了声音,“为什么你外号叫‘老鳖’——说过了不许生气!”李卫华手指着哑巴了的易楠。
“唉!我气你什么?”易楠翻身爬起来,“这都怨刘峰那小子,文盲一个,还到处胡说八道!”
“说嘛,怎么怨起刘峰来了?”
“……有一次,周振强副总队长和邱清泉参谋长到团里来检查工作。谢团长叫我去汇报九连的情况,我进团部一喊:‘三营九连连长易楠奉命来到!’周副总队长随口说了句:‘易楠?好名字——相见时难别亦难(易楠)。’哪知道正在拍马屁沏茶的刘峰这文盲听见了,见人就说‘周副总队长亲自给易连长起了个外号,叫“鳖易楠”(别亦难)!’”
“哈哈哈哈……”李卫华忍不住笑得坐了起来,“怪不得老听你叫刘峰是文盲?”
“唉!”易楠忽然莫名地长叹了一声,“我们团上个月在湖南整训时刚学小分队突击作战,小鬼子今天就给咱们补了没学的一课——无耻作战法!妈的!咱们教伪装突袭怎么净弄树叶、泥巴?干吗不穿敌方军服?华夏人净弄没用的君子之道,连偷袭都要光明正大的……”
“华夏门起火了……”忽然,在隆隆的枪炮声中,华夏门方向黑沉的天空被血色的火光撕开了一道裂缝——华夏门外城失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