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一身素装,头上还带着一朵白花,面部的泪痕清晰可见,一脸憔悴,和冯雪茹,高家屯的村长还有几个慰问团的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村长对刘云道:“刘会长,东西咱们都备的差不多了,一会就往前边开,你家中刚出了大事,就多休息休息吧,这里交给老汉我,可别把您的身子骨累坏了。”
冯雪茹站在一边也说道:“是啊,刘云,你身子本来就虚弱,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就不心疼自己呢?”
刘云道:“家事为小,国事为大,现在仗打得这么激烈,怎么能安心休息呢,在说,我这也是替老万家尽点责任,这样也能叫国宾走的安生些,我是个女人,不能拿枪上战场,多帮帮将士们,好叫他们多杀些鬼子,也算为国宾报仇雪恨了。”
村长叹息道:“刘会长,真是苦了你了。”
刘云一听这话,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扭过头去,把目光望向那几个忙活的汉子。
那几个汉子把辕套和旁套都套在自己的身上。刘云不解,向村长问道:“他们这是干什么,那些马呢?”
村长道:“用牲口耽误事,一遇到飞机轰炸牲口就毛了,反而坏了事。现在咱用人拉这大车,飞机扔炸弹,人知道自己躲啊!”
刘云道:“这大冷的天,可苦了这些兄弟了。”
往火线上送饭、送水的人这功夫都集中到门前来了,几十号人,人背,肩扛。
村长对着人群大声道:“老少爷们,大伙要脚下有根儿,心里有数,相互关照着。小鬼子的飞机来了都别慌,把自己先藏好喽!咱们向火线上送给养,这可是拿命撞大运的事儿,胆小的,现在把身上东西搁下,回屋里头猫着还赶趟儿,要是出屯子,过了南边的大岗子,那就后悔都来不及啦!怎么样啊?”
一个大汉喊道:“哎呀,我说村长啊,你就别废话了,前边当兵的两天都没吃上一顿饱饭啦!那也是咱自家的兄弟,咱能让人家饿着肚子流血啊,赶早儿走!”
众村民应声道:“对呀,村长,赶早走哇!”
村长喊道:“那就辛苦大伙了。”
“兄弟们,快走吧,别磨济啦!”
三辆大车,十几条汉子一叫劲儿,高喝道:“起...”。
人拉的“大马车”,车轮滚动,向前而去。
村长在人群中看见陈子才,他把两袋儿白面馒头搭在肩上,手里还提着一筐萝卜咸菜。
村长拉住他道:“陈大哥,你这把年纪就别跟着往前边走了。”
陈子才道:“怎么,你嫌弃咱老啊,我和你说,咱的身子骨不输小伙。要是那部队也要咱,咱肯定扛枪打鬼子。我跟你说,村长,你别拉着我,拉着我,我跟你急眼!”
村长无奈道:“你去前线,你家婉君谁照顾啊?”
陈子才道:“她王大婶帮着照顾呢。”
村长也扛上一面袋子馒头,两人边说边往前走。
十几条村道上,往前线送给养的村民们人拉,马驮,肩扛,漫野而来。
刘云,冯雪茹和几名慰问团的人,在指挥着这些虽不成队形,却人人奋力向前的队伍。
高家屯的队伍,翻过那道大沙岗子。
小婉君从后面追来,她手里牵着那只大奶羊。身上背着一小捆羊草。
婉君和奶羊踩着沙窝子费力的往前走。
这时候村民们都已经翻上沙梁。沙梁这边除了凌乱的脚印只有婉君和那只奶羊。
奶羊突然不走了。
婉君用力向前拉。
婉君脸上已挂满了汗珠子,她用花袄袖子一擦,满脸都是沙子。
婉君只好蹲下来,搂住奶羊的脖子甜声甜气地对奶羊说:“羊妈妈,你别生气呀。马爷爷他们在打小鬼子,没吃的,没喝的,这么冷的天,那咋行啊!我把你送给马爷爷和那些兵,让他们喝你的奶,又解渴,又管饿。你看我还给你带了最爱吃的三叶草。等把小鬼子打跑了,我就接你回来,行吗?”
“咩,咩...”那羊似乎听懂了什么,伸出粉红的唇脸,轻触着婉君的手和脸。
婉君跳起来欢叫着:“羊娘娘答应喽!答应喽!”
婉君拉着奶羊,终于翻上了大沙岗子。
她看见了不远处的人们。
她大声呼喊着:“爷爷等等我,爷爷等等我。”
五架日本飞机出现在天边,很快飞临了头顶。
飞机向漫野的人群扫射,投弹。
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村民们四散,逃躲。
刘云,冯雪茹,村长大声喊着:“大家别慌,快趴下,快——。”
人群中陈子才听见了婉君的喊声。
他四下寻找。她看见,婉君拉着那只山羊向这边跑来。
日本飞机,扫射,投弹。
许多村民被击中,倒下。炸弹激起冲天的沙柱。
陈子才丢下肩上的面袋子和手里的筐,迎着婉君冲过来。
陈子才嘶声喊着:“婉君——快趴下——!”
婉君看见了爷爷,她不顾一切地牵着奶羊,向爷爷这边跑。
已经隐敝起来的村长和村民们趴在地上大声喊:“老陈头——快趴下——!”
“婉君,趴下。”
“陈子才,趴下。——”
“婉君——。”
日本飞机扫射。
陈子才在踉跄奔跑。
婉君和奶羊向爷爷跑来。
日本飞机俯冲。
陈子才被子弹击中,他大张双臂,扑倒下去。
婉君嘶声哭喊着:“爷爷——”。
飞机再次俯冲。
奔跑的婉君也被击中。
婉君扑倒下去。她艰难地向前爬了几步,想到爷爷身边去,终于没有做到,她不再动了。
村长,和几个村民不顾一切地跳起来。
被刘云和另两个市民委员会的人,强按下去。
刘云“谁也不准动!都好好趴着——不准动。”
村长用拳头擂着沙地。
炸弹爆炸,漫天沙尘,天地变色。
华夏军队沿江阵地。
日军的一次大规模进攻刚被击退。战场上伏尸遍地。
战壕里。
军服破碎,面容疲惫的士兵们在抢修工事。
夏才带着两名传令兵在战壕里匆匆穿行。督促着士兵们。
一名十七、八岁的小兵。正趴在战壕边上认真地数子弹。象小孩子数心爱的糖果。嘴里还不住的叨念着:“一颗、两颗、三颗……。”他不时抬起头来,望望空中的太阳。正是中午,太阳很耀眼、也很温暖。然后又低下头,揉揉眼睛接着数。数着数着,觉得不对劲:“应当有十五颗吗!怎么是十四颗呢?”他一边‘嘀咕’一边身上身下的找。就这功夫,屁.股被人踢了一脚。回头一看,是连长夏才。立刻立正敬礼:“报告连长,三等兵赵小奎正在清点弹药。”
夏才唬着脸道:“说你嫩吧,你真就净干那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儿的活儿。子弹数它干什么?还能长腿跑了吗?快修工事。”
赵小奎不服气:“没有子弹,修工事有啥用吗!多一颗子弹就能多干倒一个小鬼子!我本来有十五颗子弹,不知咋整的,少了一颗。你说是不是长腿跑了!?”
夏才道:“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嘴头子还挺硬吗!”
赵小奎道:“咋地?咱赵小奎不光嘴头子硬,手把子也不软!”
夏才动了好奇心:“看你这小子,象是有点来头吗?”
赵小奎脖子一挺道:“我八岁跟爹上甸子打野鸡,掏狼窝;十四岁王家大地主*死我娘,我跟爹烧了他家场院,上山起络子,骑马打香头,我十打九中。”
夏才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是胡子出身。那你爹赵大奎就是老土匪喽!”
“可别这么说。王连长,赵大奎担当不起呀!”
不知什么时候,小奎的父亲赵大奎已经站在夏才身后。他四十岁左右,五大三粗的汉子。
赵大奎道:“我虽然当了几天土匪。可是没欺男霸女杀人放火坏良心。从跟着草上飞反正的那天起,我们爷俩可就是正八经的军人啦。”
夏才哈哈大笑道:“赵班长,你这点儿陈年谷子万年糠,还当我不知道呢?想当年,我夏才也是红胡子。可我不象你。我打黑枪,绑肉票,杀财东,打官兵。我他娘当胡子就象胡子。现在我是东北军的连长,我就效忠张少帅!这叫走哪唱哪,干什么象什么。行了。别他娘闲扯了。赵班长,教教你这儿子兵怎么修工事。”
他转身要走,又站住。对两名传令兵道:“他们爷俩枪法不错。你们每人拿出15颗子弹给他们。”
两名传令兵有点不情愿。
夏才道:“快点,别磨叽。”
两名传令兵一齐立正:“是。”然后就从子弹袋里往外抽子弹。
赵大奎不好意思道:“这,王连长,这好吗?”
夏才道:“我已经下令,把子弹往枪法好的弟兄们手里头集中。我们的子弹现在不充足。”他神情很郑重。
接着又道:“一定要把工事修好一点。把自己保护好。”
赵大奎、赵小奎立正:“是。我们一定修好工事。”
两名传令兵把子弹分送到大奎和小奎手里。
一块高地上。
马占山、李卫东,徐宝珍、苑崇谷、郭忠诚、林东河、朴炳珊等一群将领正在用望远镜向江桥方向观察。
马占山放下望远镜,问身边的徐宝珍道:“有准确的伤亡数字吗?”
徐宝珍道:“这次反击之后的伤亡人数还没有报上来。在此之前,我军阵亡814人;伤7人。总共1546人。”
马占山:“炮团的情况?”
朴炳珊道:“十八门山炮,二十三门野炮。虽然经过日机不断轰炸,因为我们搞了一些假的炮兵阵地,只损失四门野炮。现在是炮弹不多,还不到一千发,不能给予步兵强大的炮火支援。”
马占山点头。
他转对苑崇谷道:“你在景兴方向的部队,必须加强戒备。如果日军从那里迂回进攻,正面战场将很难支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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