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在街上行走，易燃却能感觉到彼岸镇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金色与粉色为主的霓虹灯照亮着黑夜，性感高挑的女郎搭讪着客人，留着长胡子的男人推销着长杆水烟，武器商人把各类武器摆在摊位上，随意得就像是水果摊，并提供免费试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响起的枪声，让易燃一惊一乍的。易燃当了十几年的乖学生连夜店都没有去过，眼前的场景对他来说非常得不现实，像是穿越进了电影。
走在最前面的龙聚臣身上穿着的那件棕色长袍，显然是某种身份的象征。没有人敢来骚扰他们一行人，于是火辣辣的小姐姐们便站在远处朝他们抛来飞吻。
易燃谨记闯爷的话，目视前方非礼勿视，但却管不住余光。
这不能怪易燃。他之前被易廖两家保护得太好，即便认祖归宗也只不过才几个月的事，普通的生长环境难免让易燃眼皮子浅，啥都没见识过。如今闯入这么一个荷尔蒙浓郁的不夜城，对什么都感到新鲜，根本按捺不住好奇心。男人天性就会被美色吸引，更何况易燃如今已经是“大人”。
易燃就像钻进盘丝洞的小和尚，一个波涛汹涌的女妖精让他破了戒，他一边走一边不由自主地转头。
小姐姐与易燃对视，轻咬下唇，突然将本就很低的抹胸裙领口又拉下一大截，让易燃一览无余地大饱眼福。
易燃瞬间脸红，触电般立马把脑袋转到前方，动作之大像是差点把头转掉。
恶作剧的效果令人很满意，几个小姐姐们咯咯咯地笑成一团，放荡又妖娆。
“站街的都是低级货色，高级货色才能配的上你易家少主的身份。”姬闯说。
这是一句调侃，同样也是给易燃留足面子的善意提醒。
易燃如梦方醒，顿时想起母亲廖八娘的那句叮嘱——身为易家男儿走到哪都不要给易家给你爹丢人。
易燃为自己没有定力感到十分羞愧。
姬闯揉了揉他的头。
“少年郎，到地方了。”
易燃抬头，只见黑底的长形招牌左右两端被蓝布遮挡，中间是两个白色的毛笔大字——龙刺，笔力苍劲豪迈颇有日本黑帮的气势，但易燃怎么觉的这个名字更像是纹身店。
易燃跟着龙聚臣进入室内，映入眼帘的是毫无疑问的日式装修风格，透着一种熟悉感……
“这里好像日本料理店啊。”易燃说，这和他想象中的神秘据点差距有点大。
“不是好像，这就是一家日本料理店。”龙聚臣说，“招牌不是写得很清楚吗？”
易燃顺着龙聚臣的视线去看，室内上方还挂着一块黄木的小牌匾，上面刻着四个大字——玄龙刺身。
“……”易燃。
“古哥。”龙聚臣打招呼。
门帘被抖开，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人出现在操作台。
“把人领回来啊。”男人热情地打招呼。
这人留着灰色短鬓，看起来比易燃的父亲至少年长一轮。易燃听到此人姓古，条件反射地去看他的眼睛。
古哥右眼是好的，而左眼被一道七厘米左右的旧伤疤竖直划过。
直勾勾地看人缺陷是很不礼貌的，易燃赶紧撇开视线。
古哥毫不介意地爽朗笑道：“看来你小子很识货。”
“古大哥……”易燃还没说完，被龙聚臣打断，“你要喊古叔。”
“我，不是，晚辈见过古叔。”易燃说。
“你是易平川的崽儿。”古叔说。
“正是。”易燃说。
“不错，不错，你和你爹年轻时长得真像。”古叔说。
“您认识家父？”易燃说。
“当然认识。”古叔指了指被废掉的左眼，“我现在还念着他呢。”
“……”易燃尴尬。
“逗你小子玩的。”古叔说，“大家别站着，快坐。”然后对马文远说，“我猜猜，你应该是马家的。”
马文远点头。
“那剩下的一个，肯定就是钟馗的小头目姬闯。”古叔对姬闯说，“真是年轻有为。”
“在下不敢当。”姬闯说。
“说话不用这么客气，在下晚辈什么的听起来就很烦，我已经离开鬼门很久，不讲究这些。”古叔说，“你们先喝点热茶，然后尝尝我的手艺。”
和江州很多号称正宗的日本料理店一样，易燃三人是能看到古叔烹饪过程的，只见他取过一条巴掌大的活鱼，用刀柄一敲鱼头，鱼就一动不动地躺在砧板上了，刀光闪烁，区区两三刀就将鱼开膛破肚，去鳃放血。被剁掉脑袋的鱼身被一切两半，先去骨，再用同一把从尾下刀，慢慢朝前推拉，几秒后便取下一整张薄如蝉翼的鱼皮。
鱼肉随后被切成透明的薄片，码在垫着紫苏叶的漂亮盘子上，再把鱼头放在盘子最前端。
古叔如法炮制，又处理了另外两条同样的鱼，做出相同的刺身。
古叔将三盘刺身分别端到姬闯、马文远、易燃面前。
在易燃的认知里，生鱼片向来是和酱油芥末搭配的。但他并没有在盘中看到芥末。
“只有低等级的生鱼片才需要山葵的辛辣，酱油的咸味。”
古树看出易燃的疑惑，端着一个小碗，用深色小木勺挖出晶莹剔透的鱼籽铺在生鱼片上。
这种鱼籽相比是很珍贵的食材，小如小米，每一片鱼肉只沾到三两粒。
“快尝尝。”古叔说。
易燃盯着鱼头，那颗水汪汪像是果冻一样的眼睛还在动。
他咽了一下口水，夹起一片生鱼片放进嘴里。
瞬间，根本无法形容的鲜味在易燃口腔中爆开，仿佛整条鱼在他口中复活。充满冲击力的鲜味过后，一丝丝甘甜慢慢渗透开来，虽然不浓郁，却像是阳光下的金箔那么醒目，简直就是画龙点睛。
易燃立马夹起第二片、第三片……他根本停不下来。
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鲜美的生鱼片。
从闯爷和马叔的表情来看，他们和易燃有着相同的想法。
“古叔这是什么鱼？”易燃问。
“黄泉河豚。”古叔说。
河豚……
那不是有剧毒吗？
“没事。”姬闯对易燃说，“河豚的毒藏于肝藏与血液中，只要技法精湛处理干净，鱼肉是安全的。”
“那是普通的河豚。”古叔说，“黄泉河豚连肉都有毒，但最毒的也是它最精华的地方，就是你们刚才吃下的鱼籽。你们已经吃过世间至鲜至美之物，即便是死，也是死而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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