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读大一下学期的袁禾被母亲叫回了家,虽然在电话中得知父亲生了严重的病,但真当亲眼目睹时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那个被母亲用绳子捆在椅子上的男人似乎完全忘记了丈夫与父亲的身份,变成了一头原始野兽。
父亲是独子,爷爷奶奶在袁禾小时候的一场车祸中撒手人寰。姥姥姥爷人在外省,母亲不想让两位老人家担心,一直隐瞒着父亲的病。
母亲应该将父亲送进精神病院的,在那里父亲将得到更好的照顾与治疗。但母亲不能那么做,因为妹妹袁苗明年就要中考了,正是一个敏感时期,如果被哪个家长或者同学知道袁苗有一个关进精神病院的爸爸,那么她将在班上抬不起头,失去所有的朋友。
所以母亲对外宣称父亲摔断了腿需要在家休养。母亲为妹妹办了住校,袁禾与学校联系,办理了暂时休学。他留在家中与母亲一起照顾父亲。
母亲对袁禾说,有一位大师正在找人来治好父亲。袁禾知道那是假的,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开口。短短几个月,母亲原本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已经枯白了一半。
父亲似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他从腹腔发出阵阵低吼,来表示他的想法——饿了、困了、或者想上厕所。
袁禾照顾父亲两个多月,那个消失很久的大师突然联系母亲说,他找到人能救治父亲,而且对方隔天就到。
李骇和费畅自从虎符之事过后,一直以为如果鬼官陈再来电话,必然就是那个神秘老人有事要找他俩去办,说不定还会牵扯到阿瑞斯公司。
他俩没想到鬼官陈居然委派出这么一个古怪的单子。
不管是治病还是驱邪,都不是李骇和费畅的强项,可既然鬼官陈下了单子,李骇和费畅就要尽力而为。
他俩按照门牌号找到了袁田常的家,隔着门李骇就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
这份不对劲,不在于事情的古怪,恰恰相反,李骇和费畅似乎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李骇敲了敲门,过了半天,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的小伙子,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像是刚上大学的样子。
走过玄关,客厅中央站着一个妇人,她面色憔悴,半头白发,仿佛在短时间内苍老了十岁。
母亲脸上呈现着和儿子一样的蜡黄,就像有什么东西蚕食着这对母子的生命力。
“人在哪?”李骇问。
袁禾打开次卧的门。
屋子中间,一个浑身散发着尿骚的中年男人被捆在一张椅子上。结成绺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长久未刮的胡子上粘着食物的残渣。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李骇还真以为是这个男人遭到了虐待。
李骇和费畅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他这个样子多长时间了?”李骇问。
没人回答她。
那对母子宛若一对聋哑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李骇。
这两位“救星”来的时候,袁禾从母亲眼中看到了失望。因为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年轻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职业运动员,另一个则像是画画或者唱歌都很好的男孩子,比大学生袁禾大不了几岁。即便是骗子,未免也太不走心了。
“多长时间了?”李骇又问了一遍。
“很长时间了。”袁禾的母亲缓缓开口道。
“或许你可以说的更详细点,如果你真想救这个人的话。”李骇说。
袁母将丈夫如何说梦话、如何梦游、又如何袭击人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李骇和费畅听得很仔细,总结出袁田常之所以犯病,除了工作压力太大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外在诱因,完全就是突发性的。
李骇无解,他治不了这种病。
但此刻的袁田常,身上的的确确有着让李骇熟悉的东西,他走进次卧。
袁禾想提醒李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该怎么说,说自己的父亲现在就像一个野兽一样,随时可能伤人?
最终他只说了一句:“小心。”
李骇走到袁田常面前,然后蹲下,与他对视。
袁田常的眼角挂满眼屎,但他的眼神丝毫没有浑浊,反而透着一种难以压制的疯狂。
“还会说话吗?”
李骇问袁田常,换来的只有低吼两声。
李骇近距离观察袁田常身上的几处细节,然后转头问袁禾。
“你父亲的手,一直都这么大吗?”
袁禾愣了一下。
他小时候的确觉得父亲的手很大,但在小孩子眼中每一个大人的手都很大。等他成年之后,他已经很少留意到父亲身上的变化,父亲什么时候长出皱纹,什么时候生出白发,他全然不知。
李骇冷不丁地一问,让袁禾完全回答不上。
“我丈夫的手不大不小,和普通人一样。”袁母说。
可此刻,在李骇眼中袁田常的那双手就像是练过类似铁砂掌的外门掌法,又宽又肿。
“你老公恐怕并不是生病。”李骇站起来。
“我知道他是被脏东西缠上了,所以才请诸位大师相救。”袁母说,“只要能治好我丈夫,酬劳不是问题,我甚至可以把房子卖掉。”
“不是酬劳的问题。”李骇说。
“那是什么?”袁母着急地问。
李骇无法回答他。
因为答案过于残忍。
他和费畅交流了一个眼神。
他已经可以确定了。
袁田常身上的“味道”让李骇和费畅感到熟悉,是因为他们刚刚接触过类似的家伙——在泰国,遇到的那两个如僵尸般的兵孩。
如果李骇没有猜错,袁田常正处于变化的初级阶段,再过不久,如果变化成功,他就会变成冷酷无情的杀手。
袁母抓住李骇的胳膊:“请一定帮帮我的老公啊!”
说着,袁母就要往地上跪。
李骇赶紧托住她。
“你老公的确得的不是病,而是处于一种变化之中。”李骇说,“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自己就会痊愈,变回原来的样子。”
“那如果运气不好呢?”袁禾问。
“这不好说。”李骇用词很委婉,“但为了你们两位的安全,这个人,我们俩要带走。”
“啊?”袁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骇。
父亲袁田常突然撑碎捆绑他的绳索,他扑向李骇。
李骇转身推出一掌,正中袁田常胸口。
凭李骇的掌力却没有把袁田常推出太远,可见袁田常身上已有超出凡人的蛮力。
袁田常盯着李骇嘶吼一声,突然一跳,撞碎了次卧的窗户,跳下楼去。
袁家可是八楼!
李骇赶紧追到窗口。
只见袁田常像是一只壁虎趴在对面的七楼外墙。
楼下。
有着四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女。
“目标出现。”一个精干的年轻女性扶着隐形耳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