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着脏脏的干瘦老头坐在路边花坛拉二胡,地上摆着一个掉了漆皮的铁瓷碗,里面躺着几张五元十元和硬币。
清脆的声音代表又有新硬币被扔了进来。
装瞎子的老头要是睁开眼,会看到扔硬币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黑人朋友。
“气味怎么样?”白老外问。
“至少四个人,有两个很年轻。”黑老外说。
“年轻好,年轻价格高,远吗?”白老外说。
“不远,就前面。”黑老外说。
两个老外前方两公里之外,是金华小区。
这个小区的物业发现了蟹形人,他们没有报警,一是出警速度太慢,警察对这种案子也不重视。二是小区来了警察,会惊动大量业主。小区出现蟹形人本就是物业的失职,不能让业主们知道。
于是,物业部门的头儿委托了“专业人士”。
这一单是鬼官陈接的,他派了一个外号叫“钝刀”的鬼差去金华小区处理这件事。此人是从省级散打队退役下来的,话少,手狠,天生就是当鬼差的材料。他从不携带利器刀具,一双拳脚就是武器。
按理说,料理几个蟹形人而已,钝刀应该早就打电话回来,可鬼官陈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给钝刀打去电话,居然没有接听。
难道钝刀折了?
钝刀没有接听电话,不是因为他还在昏迷,而是他没脸接电话——被一个毛头小子一拳撂倒,传出去他别想继续在鬼门混了。
他必须要找到两个小孩,可他醒来的时候,人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易燃和沈依瞳出了小区没多远,躲进了一家甜品店。一是慌乱间,他们无处可去。二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易燃觉得对方应该想不到自己还敢在小区周围逗留。
“想不到你还挺能打的。”沈依瞳对易燃说。
“还行吧。”易燃觉得如果论厉害的话,明明是自己烧掉屠傲一条胳膊更厉害吧。
那画面不要太夸张。
事实上,就是因为太夸张,导致让人觉得有些偏离事实,不太真实。
超出了沈依瞳认知的事情,她就觉不出厉害还是不厉害。
“那个人看起来还是挺能打的。”沈依瞳说。
“肯定是练过的。”易燃说。
“那你怎么打赢他的?”沈依瞳问。
“巧合。”易燃说。
巧合?
沈依瞳盯着易燃看,似乎要重新认识认识他。
她和易燃目睹了钝刀在短时间打到五个成年人的全过程,钝刀用烟灰缸砸在光头胖子头上的那一下,沈依瞳的心脏都随着猛跳了两下。
这么一位神秘的大哥,居然会败在易燃的一拳之下。
“你干吗这么看我?”易燃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该不会二十来岁就秃了吧。”沈依瞳说。
“别瞎说。”易燃用手指抓了抓头发,“我发量很足的。”
吐槽归吐槽,今晚两人去哪里住是个大问题。
而且,这才是逃亡的刚开始,可想以后的日子会有多么艰难。
这就是校园之外,社会真正的样貌吗?
这对少年少女难免有些打退堂鼓。
沈依瞳用小勺子切开草莓味的小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易燃吃的是巧克力味道的,一边吃一边看手机上的新闻。
“好吃吗?”沈依瞳问。
“好吃。”易燃头也不抬地说。
两人又陷入沉默。
“我能尝尝吗?”沈依瞳问。
“啊?”易燃的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出来,“当然可以。”
沈依瞳用小勺子挖下巧克力蛋糕的一个小角。
“好吃。”她说,“尝尝我的。”
她挖下自己蛋糕的一小块,把勺子递到易燃的嘴前。
易燃下意识地想张嘴,突然反应过来事情不对。
沈依瞳是在喂自己吃东西?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没到这么亲密吧。
就在一天之前,易燃想都没有想过,身为班花的沈依瞳居然会喂自己,如果场景换成学校食堂,那易燃简直太有面子。
见易燃没有吃,沈依瞳也反应过来,她把勺子上的蛋糕放进易燃的碟子里,然后抓起手机看起来。
她手指随便滑动了两下,眼睛微抬,偷瞄易燃,却发现易燃根本没有干别的,仍在盯着自己,本在极力掩饰的脸红,一下子晕开。
“你看我干什么?”
“我没看你啊。”易燃说。
“那你看什么。”沈依瞳问。
“我只是觉得你手机背面挺好看的。”易燃说。
“好巧,我也是这么觉得。”沈依瞳说。
两人很有默契的不再说话,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词:尬聊。
今晚究竟住哪,是一个尚未解决的大难题。
两人总不能捡几个纸箱,铺在天桥下面睡吧。说不定睡到一半,还会被以为要抢地盘的流浪汉赶走。
使用沈依瞳的奇人能力,她肯定可以联系家养小宠物们,再找到借宿的房子,但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幕,两个人都没有提这个方案。
“不如去睡银行吧?”沈依瞳说。
“啊?”易燃说。
“就是那种可以二十四小时营自动取款的地方,里面有灯。我记得杂志上提过,有些玩骑行的人,旅行途中如果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就会找这种地方将就一晚上。”沈依瞳说。
“我可以将就,但你行吗,会不会太难受?”易燃说。
“别小瞧我。”沈依瞳说,吃下一口蛋糕,然后用商量的语气跟易燃说道,“我们先将就一晚上好不好,明天再想办法。”
易燃明白沈依瞳是在内疚,她拉着易燃逃跑,本以为计划做的很好,可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多事情,两人几乎要沦落街头。
“再将就两三个晚上都没问题。”易燃说,“你不知道,我以前就有过离家出走的想法,想象自己成为一个浪迹天涯的男人,甚至做好了去睡破庙的准备。”
“什么破庙,哪有破庙给你睡。”沈依瞳说。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易燃说。
“那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沈依瞳说。
“如果你妈连续一个周让你吃同一个菜,你也想走的。”易燃说。
沈依瞳被逗笑,但神色又黯淡下来。
“她做什么给我吃都无所谓。只要是她亲手做的。我已经好久没吃过妈妈做的饭,我们家都是阿姨在做。”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易燃说。
“什么?”沈依瞳问。
“变相炫富!”易燃批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