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皇接待先行者的地方章北并不陌生，就是发光生命体们每次领取能量子的古塔。当初见将位置告诉他之后，他携带着满腹疑惑，带着郭上杉一起来到了这里。进入古塔内部后，他看到里面并不只有母皇和先行者在，一些本土世界的发光生命体也在这里，但数量不多，都是发光文明内部位高权重的存在。

　　发光生命体文明也有阶级区分，它们衡量的标准就是个体与唯心媒介的匹配程度，并据此将每一个发光生命体分为三六九等。唯心媒介是章北对那种物质的称呼，发光生命体们则将其称呼为元结晶，因为那是一种类似于水晶的物质。发光生命体之所以会发光，正是因为元结晶与物质颗粒不间歇地进行碰撞，产生了无数的能量，进而转化为光量子，向外扩散。

　　在章北看来，元结晶和唯心媒介仅仅是称呼上的变化，其本质仍旧完全相同，都可以被意识驱动，进而控制物质。

　　这些信息，是章北来到这个世界后，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去结交每一位自己遇到过的发光生命体，在于对方进行了数次谈话后，从对话中一点一滴归纳出来的。

　　章北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眼前的这些发光生命体，突然间察觉到四周空间的微观颗粒运动出现异常。微观颗粒的运动模式比往日里更加杂乱无章，相互撞击的频率也更加频繁。章北愣了愣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是由于发光生命体的情绪发生强烈的变化。

　　它们在恐惧，正是由于此种情绪，它们对于内心的控制力大幅度降低，以至于让自己的意识活动不由自主地影响到物质颗粒的运动。

　　“发生什么事情了？”郭上杉在这个时候也询问章北，他虽然无法与发光生命体交流，但毫无章法乱窜的微粒一次次地撞击着他的身体，让他感觉非常难受。

　　“不知道！”章北回答，他可以读取出发光生命体的恐惧心情，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不得而知。

　　就在章北跟郭上杉说话的时候，始终保持沉默的母皇，对前者发送了一条信息。

　　“他们即将分裂了，所以请你来照看一下。”

　　章北望着这条信息，愣了愣，心想别人分裂了我能做什么？但很快，他才意识到母皇所说的分裂，其实就是分娩。

　　发光生命体并无雌雄之分，它们所有后代都是前人自我分裂产生，也就是说母皇找他来其实是让他帮忙照看一名“孕妇”。这样的要求其实并不离奇，毕竟发光生命体没有痛觉，它们分娩后代不会像人类那么痛苦，不会像人类那么危险，他只需要在一旁预防未知的危险即可。

　　只不过让他疑惑不解的是，如果他是由于有唯心媒介，母皇才会将他找来，那么对方特意让他将郭上杉带到这里又是什么用意？

　　要知道，在中微子尺度上的郭上杉，失去了北方局的各种通讯设备后，口不能言，耳不能听，跟哑巴和聋子没有任何的两样，就连章北与他沟通，也需要读取对方的思维才能知道前者回复了哪些信息。

　　章北本想问一问母皇，可是后者发送完信息后，就离开古塔。与对方一起离开的还有那些先行者以及发光生命体文明的重要人物。于是广袤无垠的古塔内部空间，就只剩下章北、郭上杉以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孕妇”，哦，还有章北的老熟人初见。

　　“孕妇”分裂后代就这么不被重视得嘛？重要角色都走完了，就剩下我们这些小虾米？看着空荡荡的空间，章北忍不住在内心吐槽。

　　“我们需要做什么，要不要准备毛巾脸盆？”看到自己的老熟人，章北半开玩笑道。

　　只不过身为发光生命体，初见并不懂得什么是毛巾脸盆，也不知道它们的具体作用。它只是很简练地对章北回复了一个字：“等！”

　　替发光生命体接生本身就很无聊，再加上一同等待的是更无聊的初见，章北觉得自己就像得了抑郁症的竹鼠。他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将其放到那名昏迷的“孕妇”身上。虽然与发光生命体接触这么久了，但他还是头一次亲眼见证对方分娩后代的过程。满足他这一丁点的好奇心，成了这个过程中唯一的乐趣。

　　章北目不转睛地盯着“孕妇”，一边等待着，一边观察着。对于地球文明而言，他此时所看到的这一切，将会是人类以后研究这支文明的重要信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孕妇”原本纯色的白光，渐渐分散成五彩色。那些分散出来的单色光，像是一群刚刚诞生的婴儿，拼命地向外涌动，想要看一看新世界。它们来到外界后，因自身的吸附作用，很快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巧的纯色泡泡。

　　泡泡刚刚出现，周围空间的微观颗粒就如同嗅到了蜂蜜的蜂群，全部飞涌过去，将小小的泡泡填充满。就这样，随着微观颗粒的不断填充，新诞生的泡泡拥有了实体的结构，形成了一个小版的母体。

　　“这就算分娩完成了？”章北询问初见。

　　“等！”初见的回复依旧只有一个简单的单字。

　　章北无奈地将初见的回复无视掉，然后盯着新诞生的个体，一时玩心大起，就像在章小安小时候逗弄她一样，用自己与完全体的发光生命体沟通的方式，与对方进行交流。

　　若是没有这番尝试性的交流，章北可能永远不会发现这个新生体的身体里所隐藏的秘密。

　　他在新生儿回复的信息当中，看到了地球的景象，看到了华夏的山河万里，看到了中都市的基地，看到了镐京市的秦俑，看到了许多北方局熟悉的面孔，他更看到了他自己。

　　画面中的他，正坐在那辆老旧的比亚迪驾驶位上，紧张不安地环顾着四周。

　　章北怔怔地愣在原地，这一幕，不是2018年6月28日晚上所发生过的事情。他茫然许久，才猛然惊醒，自己此时所看到一切，不正是李察德将军的视角才能看到的吗？除了后者，还有谁可以用第一视角看到那天晚上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