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逸辰极心疼他的扇子，反复检查后见未有损伤，这才松了口气。苦着脸冷哼，缓缓吐出二字：

　　“宫中。”

　　“宫中……吗。”

　　这个回答让萧衡隐隐有些失望。宫中只有妃嫔媵嫱，抑或宫婢女官，可无论哪一个都是属于楚越宸的，绝非他可以觊觎。

　　轻柔的摩擦着传书红叶，萧衡眼中又忍不住倾泻出几许柔情。

　　他抬眼向皇宫的方向望去，依稀可见楚都之中闪耀着日光的碧瓦飞甍，高低不齐，历历在目。

　　曙色城楼割昏晓，红墙宫里万重门。

　　因着绛雪轩与聆音阁，清芷堂方向相反，慕子染别过二人由汀兰陪同着缓缓行在皇宫甬道。只觉得这偌大的宫中，霎时又只剩自己一人。

　　远处寒鸦惊飞，传出几声争执责骂。

　　慕子染皱着眉，侧头问道：“宫中怎会有这般大胆之人？竟敢高声喧哗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汀兰稍作张望，心下了然，轻声道：

　　“回小主，前方是浣衣局所在。”

　　慕子染目光一沉，唇角泛起冷笑，：

　　“这就怪不得。我还以为她贬为女吏后会收敛脾气，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罢了，我们便去瞧瞧这位前贵嫔吧。”

　　站在门边，慕子染认出倒在地上之人正是沈玲珑。她此时瞪着眸子，愤恨的望向面前趾高气扬的管事嬷嬷。

　　头发散乱，只戴着极为普通的镀银珠花。面上苍白黯淡，眼睛红肿得如桃子一般，想必是日夜啼哭所致。没了胭脂水粉的装点更显肤色暗沉、眉眼疏淡，全然不似从前娇媚动人的样子。

　　“呸！也不瞧瞧你的模样，还敢在本嬷嬷面前放肆，真当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嫔娘娘呢。”张嬷嬷插着腰，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今日的衣服若不洗完，仔细你的皮。”

　　且不管夏夜阑的吩咐，但是将这个往日的主子踩在脚下就让几个管事嬷嬷激动不已，变着法子的折磨于她。

　　沈玲珑早已被责打欺凌的没了往日的锐气，却仍不服气的喊道：“天寒水凉，你却连仅有的羊脂膏子也克扣了去，就不怕我上报皇后吗！”慕子染这才看到，她那双手成日浸在水中，变得乌红干裂。

　　张嬷嬷听了这话，神色又阴沉了几分，冷笑着端过小宫女的水盆全部浇在沈玲珑身上，将木盆扔在一旁，

　　“冷？这般就不冷了吧。”

　　说罢扬着下巴擦擦手，得以的准备扬长而去。不料一转身便见站在门口的慕子染，她谈谈的瞥向张嬷嬷，抿唇默然，看不出喜怒。

　　张嬷嬷一凛，瞬时收了神色跪地恭声道：

　　“老奴给惠贵人请安，不知贵人大驾，有何吩咐。”

　　慕子染嫌恶的看着张嬷嬷这个刁奴，摆了摆手命她起身，扶着汀兰走到沈玲珑身前，冷声道：“本主来看看故人，仅此而已。”

　　沈玲珑听到‘惠贵人’三字还在纳罕，如今闻得这永世不忘的声音，立马疯癫一般挣扎着爬起就要向慕子染冲去，扯住她的衣襟，忙被宫婢眼疾手快的拉开，还是不停骂着污言秽语：

　　“慕子染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慕子染拍拍衣衫，听到这话却笑了出来：“你设计害我不成又嫁祸给孙美人，如今更胆敢谋害龙裔。此刻还敢大言不惭的辱骂妃嫔，竟是半点脸面也不要了吗？”

　　她面色狰狞，眼中放出骇人的光芒：“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孙氏那个贱婢胆敢背叛我，她活该！还有你，惠贵人？早谈有一天你下场会比我惨千万倍，永世不得翻身！哈哈哈哈。”沈玲珑凄厉的狂笑起来。

　　“小主莫要让这个话污了耳朵，有老奴帮你收拾这小蹄子。”

　　张嬷嬷怎会放过这个邀宠的机会，挽起袖子作势就要打下，却被慕子染抬手止住，她嘴角勾出笑意，款步上前，

　　“小主当心。”汀兰紧张道。

　　“无妨”慕子染停在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眼中寒光乍起，抬起手便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打得她半边脸当即肿起，

　　“这一巴掌，是替孙美人打的。”慕子染淡淡道。

　　“啪，啪。”

　　随即又是两个巴掌，沈玲珑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疼，口中传来腥甜，伸手一抹，才发觉嘴角流出了鲜血。

　　沈玲珑捂着脸，强忍着眼中泪水，只恨不得将慕子染挫骨扬灰。

　　“这两个巴掌，是还你的。”慕子染目光平静，掌中泛起丝丝麻木，她握紧双拳，俯身在耳边轻声道：

　　“那毒是本主下的，素梅钗里的粉末也是本主藏的，从始至终，只有你沈玲珑一个，蠢钝如猪！”

　　沈玲珑恐惧的望着她，看着她温和柔婉的笑容，忍不住惊声尖叫。

　　慕子染朝汀兰颔首，汀兰赶忙上前搀扶，临走时她斜着眼向张嬷嬷吩咐道：

　　“别人怎么嘱咐，你便怎么做吧。”

　　张嬷嬷谄笑着恭送慕子染离去。

　　出了浣衣局，只听得院内再度传来几声凌辱责骂。慕子染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睁眸：“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汀兰柔声宽慰道：

　　“小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何谈过分？左右不过是沈氏咎由自取。”

　　慕子染疲惫的笑了笑，感叹道：“原来以德报怨是那么难。”

　　“宫中容不下良善之人，奴婢一路走来，见得太多了。”汀兰神色平静，缓缓道。

　　慕子染抿唇细思，想起沈玲珑的眼神，只觉得隐隐不安。橙红色的晚霞铺满天边，血一般瑰丽。

　　当夜晋封慕子染为贵人的圣旨便降了下来，福安面带喜色的掀帘进屋，前脚踏进便嚷嚷着：

　　“小主好福气，是李公公亲自来宣的旨，如今人已经到门外了！”

　　慕子染换过淡青色常服，闻声被汀兰搀扶着而出，淡淡横了福安一眼，高声对绛雪轩众人吩咐道：

　　“夏婕妤痛失龙裔，齐宫举哀。若是本主再听到、看到你们露出一个‘喜’字，通通贬了出去。”

　　福安下的一噤，喏喏退至慕子染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