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周折，所幸慕子染一日的教习也终于重回正轨。最终还是在沈夙的搀扶下，慕子染颤抖着双腿，终于坐在了马鞍之上。

　　在真真正正握到缰绳之后，慕子染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异样的喜悦与激动。

　　只觉得随着身下马一个略微的动作她都可以感到摇晃，生平也头一次与马这样亲密的接触，虽然仅仅是做了上去，这种自豪也是从来未有过的。

　　“原来竟这般高，从前在一旁看着倒不觉得，待到自己双脚离地时才真切的对比出来不同。”

　　“之前说过，脚要踩进脚蹬，你忘了吗？”萧衡手拿着一个长枝点了点慕子染的脚，正色严肃道。

　　他瞥了一眼慕子染腰间别着精致万分的马鞭，冷着脸，伸手道：

　　“你还用不到这个，给我。”

　　慕子染一愣，蹙眉护住马鞭，辩驳道：

　　“为何？”

　　“……”萧衡并没有说话，也许他自己心中也说不上到底为何，只是静静的望着他，陷入了对峙之中。

　　慕子染看着毫无动摇的萧衡，面上虽不表露，心中却略有些失望。原本打算尝试一番策马扬鞭的豪情壮志，如今看来，只怕是不行了。

　　“若总想着一步登天，最后吃苦的只是自己。这马鞭还是保管在我这里最为妥当。”

　　说罢笑痕便将马鞭扔给了一旁坐着的司徒逸辰，不管慕子染如何恋恋不舍，还是开始了自己的教学。

　　“握紧缰绳，两脚前掌踩紧马蹬。”

　　“放松些，不要坐得太实，只有这样当马走起来时才不会太过颠簸。”

　　慕子染一步一步照着萧衡的指令来，却觉得比自己看着难上许多，总觉得自己如何坐如何调整姿势都是极为不自然。

　　她斜着眼瞥向一旁或站或坐的几人，突然觉得留下他们是一个错误，自己这样难堪别扭的模样，可都被看了个全。

　　这样想着，她不禁有些面色涨红，咬着唇垂下头去。

　　“若是再出神，不如不学为好。”萧衡厉声道，拿着长枝便戳在慕子染身上，虽无多大力道却让她结结实实的惊了一跳，下意识的一拉缰绳，引得马嘶鸣一声，走了两步。

　　“萧衡！”

　　慕子染在马上慌张失神的大叫起来。

　　所幸乌乐自小接受训练，自然不会像寻常马一般一受惊便要将人甩下去，萧衡上前轻抚了抚她的鬃毛，也就平静了下来。

　　“活该，你若认真些便也不会这样。”萧衡的言辞虽满是指责，但心中却不觉涌起些欣喜，在慕子染最为恐惧的一刻叫出的他的名字，这让她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可以一想到这般冒冒失失的行为，便又沉下脸来，高声道：

　　“让你握紧不是狠狠的去拽它，还有，挺胸，坐正，手腹！绵软无力还怎样去驾驭自己的坐骑？”

　　“喂——”一声呼喊，回过头便看到司徒逸辰头上别了根狗尾草，两手在嘴边围起，伸出脖子高声叫喊着。

　　“何事。”萧衡疑惑道。

　　“我说你也太不解温柔些了吧，对待惠嫔小主这样柔弱的女子还那般严苛，依我看，还不如换我去教，只怕就连这小弟弟也比你温柔许多吧。”

　　耶律璟被接二连三的‘小弟弟’一次叫的十分别扭，他凑过身子戳了戳司徒逸辰，道：“这位仁兄，本皇子已过总角而将至加冠，又如何能成‘小’呢，还请仁兄换个称谓才好。”

　　司徒逸辰惊愕的看着这面容稚嫩可爱但言辞行为老派的耶律璟，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揉了揉他的头发，将其一把拉过，坐而论道曰：

　　“你既不愿小，又可知何为大？”

　　耶律璟本要回答，但看着仿佛有一肚子话要说的司徒逸辰，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司徒逸辰当即好为人师起来，语重心长道：

　　“大，便是大丈夫。大丈夫便是要不拘小节，所以不管我叫你小弟弟，小兄弟，又有何所谓。当然另有一句话叫做退一步海阔天空，若你是在不喜，我便唤你做大兄弟，如何？”

　　耶律璟皱着眉毛，掏出怀中的帕子沾了沾额角，摆手道：

　　“如此看来，不拘小节倒也不错。”

　　司徒逸辰挑了挑眉毛，粲然扬着下巴，道：

　　“明白就好，小弟弟。”

　　当他再度回过头时，看到萧衡早在自己醉心于小大之论时，牵着缰绳，正带着慕子染一圈一圈的绕行着，丝毫不愿搭理他。

　　“仔细感受着颠簸的节奏，随着马的动作而动。”

　　慕子染紧张的点了点头，深呼了一口气，将身体放松了下来，却一个不小心险些滑下。吓得赶紧握住了缰绳，后背上霎时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也不可完全放松，你可知何为柔中带刚，身子放松，但腿与手却还是要发力。”他回过头叮嘱道：“多体验几次，你自然能感受到其中的诀窍。”

　　“嗯。”慕子染认定的点头，咬着牙，一遍遍回忆着萧衡曾教过的要领，不知不觉，动作姿势已经比最初熟练了许多。

　　越来越在状态同时也给了慕子染偌大的信心与勇气，渐入佳境，再到后来，即便萧衡不牵扯，慕子染也能一个人拉着缰绳，让马正常的行走。

　　“萧衡，我可以一个人了！”

　　慕子染笑着转过身对萧衡欣喜的挥了挥手，眉眼完成一道新月，在阳光的照拂下，周身镀着一层暖融融的光采。

　　“眼观前方，不要松懈了。”萧衡叮嘱道。待慕子染听话的转过头后，他才松了口气，也终于可以露出那欣慰的神情，能这样快便掌握到基本的方法，果然还是天赋使然。

　　不过半日的相处，萧衡与慕子染之间便像破冰一般，从前那紧张别扭的关系竟有了缓和，慕子染也能发自内心毫无顾忌的对着她微笑。

　　好像在马上，她已经全让忘记了自己的妃嫔身份，只想肆意洒脱，再不愿带着那端方持重的面具，假笑迎人。

　　思来想去，这才是萧衡今日觉得最心满意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