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君脸色一沉,低声呵道:“还不住口。这话若叫旁人听去,只当我不满皇后决定,到时生出祸端你担待的起吗?”
若华也自知失言,向四周警惕的张扬,见再无旁人才松了口气。
“奴婢也是替小主着想。”
阮文君心思全然在琢磨皇后用意之上,也未再理睬她。皇后这般期望自己去与扶桑比舞,照此看来必定事出有异。不觉加快了步伐,回宫后直接向桌案处走去,提笔在一张极细小的纸条上写了些什么。
“速将此信飞鸽传书给父亲。”
若华诺声便要往后院走去,几步后,阮文君高声叫住她,眼神诡谲难测。
“说是真的替本主着想,便速速打探这宫中还有哪位妃嫔善舞。”
若华俯身受命,却不免疑惑,就算让她寻得,皇后决定的人选,又岂能随意更换。瞥见阮文君阴沉的面孔,若华不敢多问只快步的向外走去。
她可是深知自己这宽和温柔,菩萨心肠的小主有哪些手段。
想到这里,只觉得毛骨悚然。
“你们小主若真有那般舞技超绝,那皇后何必还挑阮小仪呢?”一个宫女捂着嘴巴,不屑的睨着刚才还眉飞色舞的岸芷。
岸芷听到这话,瞪着眼睛将托盘重重搁在桌上。托盘里放着皇后赏赐给六宫的年赏:五匹可缝制披风斗篷的缠枝花云锦,五匹光泽艳丽用作衣裙的妆花缎。
因时逢节庆,挑的尽是些桃红魏粉。
“我们小主舞技超凡,便是飞燕窅娘在世也不及她半分。”不顾汀兰的拉扯,岸芷红着脸反驳道。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二人究竟是谁,但总听慕子染提及,想必是舞中翘楚了。
“呵,大言不惭。”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大家忙把目光转了过去。原是阮小仪的侍婢若华,她也不看岸芷,径直昂头端起托盘往外走。
当众被奚落让岸芷面子受损,她拨开众人几步上前横在若华面前,羞愤道:
“谁大言不惭了,你倒是说说!”
若华挑眉,
“说什么,说你家小主窅娘在世也比不过吗?”她不屑道,反而质问岸芷“那你可知窅娘最精妙的是何舞?”
岸芷哑然,咬着嘴唇心虚的看向别处。身后传来几个宫女的哂笑声。
若华居高临下,步步紧逼,朗声道:
“我便告诉你,曾经窅娘一支金莲花舞,回旋飘逸,自有凌云之态。”
“那又如何!”岸芷嘴硬道。
“而我们阮小主此次准备的,正是此舞!”
若华一字一顿。
“在六尺高的金莲花上起舞,是真的吗?”
“对啊对啊,阮小主可真厉害。”
一众宫女抛下岸芷转而围到若华的身边,眼神泛光的求她讲讲这金莲花舞的精妙之处。若华得以的朝岸芷扬了扬下巴,愈发讲述的奇绝飘逸,如观仙姿。
“问也白问,又岂是你们能有幸看到的。”岸芷嘁声,翻着眼睛便往外走。岂料若华笑着追上,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阮小主可没这么小气,敞开大门欢迎你去品鉴一下。”顿了顿,讥讽着补充道:“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说罢娇笑着扭出门去。
岸芷一跺脚,将托盘教给汀兰便要往外冲,
汀兰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劝道:
“你做什么去,切莫给小主招惹事端。”
岸芷横了她一眼,脚步也不停下,只随便应付着:
“多事,我出去散步消气还不成吗。”
汀兰到底也拦不住岸芷,无奈的叹了声气,希望真如她所言那便上天庇佑了。
“我便不信真像若华那小蹄子说的那般玄妙。”这样想着,岸芷不知不觉已来到了位于临仙阁后的一处闲置宫殿。
现在已被指给阮文君做排练舞蹈之地。
说来也奇怪,偌大的宫殿竟无一个守门的宫女太监,岸芷却丝毫不曾怀疑,轻手轻脚的溜了进去,以手指在窗户上戳了一洞,好奇的向内张望。
不由惊叹,大殿中央真真立着个鎏金雕刻暗纹的金莲花,高六尺有余。
阮文君一身粉白舞衣,美目顾盼含情,身姿欲起先落。只见她以右足为轴,轻舒水袖,身体亦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发上珠钗翠环叮铃作响。
岸芷看的痴了,恍惚间好似莲花凌波,俯仰摇曳之姿灵动蹁跹。
“什么人在那偷看!”
突然间身后传来若华的一声怒斥,惊得岸芷一颤,心急之下撞到了身后的木门,发出巨大的声音。
她慌张的转头,竟发现皇后等人站在门口,蹙眉不满的望向自己。
“不好了小主!岸芷出事了!”
福安喘着粗气跑进房中。慕子染将手中的书放置一旁,抬眼问道:
“你且慢些说,岸芷又闯出什么祸了?”
福安捂着胸口,又是喘气,又是跳脚,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小主你快往临仙阁去一趟吧,皇后娘娘也在那呢。”
慕子染瞬间变了脸色,只觉得怒从心起由不得发作,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带着汀兰便往临仙阁赶去。
刚进殿中只见到伏地哆嗦哀苦的岸芷。
一旁的阮文君苍白着脸色,让冷汗浸湿了衣襟,严太医正跪地为她红肿的脚踝包扎上药,轻轻触碰便引得阮文君倒吸凉气。
慕子染跪地叩拜,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端坐正位,面色阴郁,只“嗯”了一声也不叫她起身。
慕子染心一横,硬着头皮怯生生问道:
“不知岸芷所犯何事,嫔妾管教不严,自当一同论罪。”
皇后轻哼一声,冷声说:
“所犯何事?若华你去告诉惠贵人吧。”
若华谦卑的回了句“是”,垂着嘴角向慕子染副一福身,将事情经过从头讲述了一遍。
不论创作或排练舞蹈,都讲究一个专注清净。故而阮文君特意上奏求了这无人的宫殿以作练习之用。而被皇后撞破偷看行径的岸芷一时失仪弄出的巨大声响,恰恰惊了舞到最艰难部分的阮文君。
她那时仅靠一只踮起的足尖支撑身体,受惊之余失了平衡,整个人跌下台去,扭伤了右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