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子转念一想，探着脖子试探性的问道：“皇，皇上可要去春夜赏花怡性？”
楚越宸以御笔敲击桌案，听到如此想法后所幸撂下笔。摸着下巴，斜眼睨向小周子，徐徐道：“赏花？栀子花吗。”
“回皇上，这个时节栀子还未开放呢。”小周子躬着腰，讨好似得陪笑道。
眼珠却滴溜溜的转着，当即明白皇上心中只念着惠贵人，奈何又拉不下这个面子摆驾绛雪轩，这才暴躁易怒。
楚越宸冷哼一声，正欲发作却见小周子将头垂的更深，谦卑道：“启禀皇上，栀子未开，而绛雪轩后的玉兰正是怒放时，不若改赏花为‘赏香’，如此一来更是半点俗气也不沾了。”
“赏香？”楚越宸挑眉，眼神微眯。
若是赏香最好的地方便是就近的绛雪轩，这般倒也名正言顺。他眉头舒展开，轻嗽一声，开口道：“如此甚好，就你跟着朕，其余人不必跟来。”
小周子喏喏称是，立刻唤宫女给给楚越宸更衣。
换上墨蓝色常服，他整着衣领不忘叮嘱：“记住，朕不是去寻人是去赏香，对外的名头不许错了。”
“自然错不了。”小周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只一个劲的点头哈腰，那模样倒把楚越宸逗乐不少，摇着手指道：“朕看你就快赶上你师傅那个人精了。”
“奴才不敢。”
“对了。”楚越宸斜着眼吩咐，“到底用了她的地方，便将那颗夜明珠送去。”
小周子忍着笑走出养心殿准备皇帝起驾，摇头暗道：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从没听过用了妃子的宫殿还有给‘酬劳’的，只怕是变着法儿想送礼物哄小主开心才是真。
一路龙辇轻摇，将至绛雪轩之时楚越宸踩着太监的手下了辇。
望着熟悉的宫室，微薄的月色，他微微勾起唇角。
似乎很多时候他都喜欢这般悄无声息的去惊那女子一跳，倘若真是摆足阵势通传叩拜，岂不和平日的君臣一般，半点不温情。
这般想着，楚越宸背过手，踱步而行。
慕子染见今日天气转了暖，夜里还有些凉风轻拂过，提神清爽。便命福安将书案搬来树下，就着月光烛火，嗅着隔墙花香，倒也是风雅的夜读。
此刻她正翻着一本《世说新语》，其中多写世人言行趣事，观之倒也解了乏味。
忽闻身后衣衫窸窣，院内虽花香满溢，然那股龙涎香自是逃不脱慕子染的鼻子，她继续翻着书页，微微挑起眉梢。
一声轻咳，小周子忙会意朗声道：“皇上驾临此处赏香，惠小仪还不接驾？”
慕子染不禁失笑，转头便见到楚越宸故作正经的面容。
知他到底放不下面子，也不再别扭，起身行礼道：“嫔妾恭迎皇上。”
楚越宸扬着下巴东瞧西探的回了声“嗯”，抬手道：“今夜不必多礼，朕只是借你的地方用一用，你且继续看你的书就好。”
“是。”慕子染垂眸恭顺道，说罢竟真的坐回书案前，仿佛楚越宸未来过一般。
小周子再怎么使眼色干着急她还是不理不睬，噙着笑意不语的翻起书页。
楚越宸坐在慕子染身旁，不耐烦的以手指敲着桌案，小周子斟了两杯雀舌置在二人面前，慕子染颔首，端过后轻抿，眼睛也不抬一下。
他的眼神到底忍不住偷偷觑向露着半个脖颈的慕子染，此刻只披了件轻薄素服，三千青丝简单的用木兰簪挽起，倾斜而下。
楚越宸撑着侧脸，明目张胆的端详起来，看着如翼般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在朦胧月色下，旖旎起层层柔波。
“嗖”的一声，楚越宸抽走慕子染手中之书。慵懒道：“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慕子染翻了个眼睛，淡淡道：“嫔妾如何敢当这‘凤求凰’，皇上何苦再拿此事来奚落嫔妾。”
说罢便依着桌案起身，却被楚越宸拽住衣袖，拉进身边。慕子染轻呼一声，红着脸看着楚越宸，再瞥向一旁的小周子。
小周子立马捂着眼睛转身，顺道将院门口谈着脑袋往里瞧的岸芷福安等人吆喝了进去，窃喜道：
“只怕惠小主这儿也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了。”
楚越宸抱得佳人于怀，难得展露笑颜，低声道：“凤凰不好，那般高高在上。倒不如你我似对鸳鸯，交颈相伴。”
“那皇上可要学司马相如？邀嫔妾夜奔一会？”
“虽无夜奔，然朕此番是秘密而来，说幽会才更合景合情。”
慕子染捂着唇嗤嗤一笑，这些日她的气也消了大半，自知形势所迫，楚越宸若不罚自己怎么也说不过去，听到此番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角，嗔道：
“这话也是你这个九五之尊可说的？”
楚越宸握着她的手，回道：“九五之尊的龙首又岂是你可戳的。”
偌大的庭院此刻只剩二人，自红墙外幽幽传出阵阵幽香，他复又道：“那日便让他过去吧，很多事，朕由不得朕信与不信。”
慕子染望着他的眼睛，温声道：“可嫔妾还是想知道，皇上信是不信。”
楚越宸怔了怔，似乎从未见过慕子染如此正色的眼神，半晌他颔首，
“朕信你。”
听到这句纠结了许久的答案，慕子染长舒口气，摊开手莞尔一笑：“嫔妾可是见到小周子拿着个木盒，这东西到手上，嫔妾才真正过得去。”
楚越宸被他逗得‘噗’一声笑了出来，“财迷。”
说罢高声唤小周子进来，正蹲在院门口的小周子闻声腾地站起，这才想起那夜明珠还在自己这儿踹了，忙躬身趋前，捧着盒子道：“奴才来迟，请皇上恕罪。”
“无罪无罪，今夜都无罪。”楚越宸摆了摆手，小周子见二人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如胶似漆，心里也乐不可支，面色越发带喜，吹熄了桌上灯火。
“这是做甚？”慕子染大为不解，透过微薄的月光隐约可见楚越宸带着笑意的鹰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