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妹妹考虑的周到。”夏婕妤扬起眉角，轻抚云鬓“素闻沈昭仪的婢女素梅精通药理，不知皇上可愿替嫔妾讨个人情？”说罢，娇滴滴得望向楚越宸，眼如秋波，让人不忍拒绝。楚越宸欣然应承，毕竟不论借用个宫女，抑或让慕子染送几道菜，与他日理万机的军国大事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
夏婕妤满心欢喜，暗道，怀有龙胎的自己地位卓然，总使盛宠如慕常在，位高如沈昭仪，照样不是供她趋势，要人得人。面色愈发光鲜亮丽，亲自斟了杯酒予楚越宸，皓腕凝霜，媚眼如丝。
看着眼前如胶似漆之象，慕子染觉得自己煞是碍眼。轻轻福了福身便要告辞，楚越宸看了她一眼，似要开口，却又被夏婕妤拉去吟诗助兴，只得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福安打开门，只见到主仆三人面色各异。心中依然知晓定是遭了奚落，悄悄拉过岸芷的袖子问道：“岸芷姐姐，小主这是怎么了。”
岸芷心中有气，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怎么了？还不是那个夏婕妤，好大的脸面敢叫咱们小主给她日日做菜！”
汀兰沉默在一旁，也同岸芷一般替小主不值，然却想忍着不发作
“同样都是主子，凭什么做这些奴婢工作。”岸芷越说越来了劲，开始口不择言。
“岸芷！”汀兰皱着眉喝道，眼神向慕子染那边挑去，岸芷叹了口气，迎上去“小主，我自小看着你的手艺，便由我去做吧。”
慕子染凄婉一笑，摇了摇头，“我不做，便是欺君。”
她仰头看着夜空一轮皎月，点点寒光笼罩在绛雪轩，似有一层乳白色的光晕。毫无倦意，眼见小桌还在树下未撤，便让汀兰备上壶青城雪芽，本是打算欲皇上对酌的。再拼些糕点，陈列笔墨纸砚于案，
慕子染抿过一口，望到一旁画眉鸟儿在笼中跳动鸣叫，心下有感，提笔书道：
“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含情欲说宫中事，眉鸟前头不敢言。”
汀兰默然立在不远处，忽觉身后凉风带起，回头一看心中大惊，慌忙福身
“奴……”却被楚越宸止住，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退下。
汀兰眼中含喜推出后院，顺便扯走不知情的福安岸芷二人。原来岸芷见小主郁结难舒，特特带了新练出几个戏法额福安替慕子染解闷
“我想，咱们主子这心结就快舒了。”汀兰笑出了声，比自己得了宝贝还要开心。
楚越宸轻轻踱步到慕子染身后，俯身看向纸上所写的诗句，半晌，道
“眉鸟前头不敢言，朕前头总敢言了吧。”
慕子染一惊，忙起身行李，却被楚越宸按了下来，“你我二人时便不必行这些虚礼了。”说罢坐于慕子染身侧，将头埋入颈弯中，深嗅一口，道
“好香。”
“和夏婕妤的醇酒相比呢。”慕子染悠然开口，她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说出这般小女儿情态满含醋意的言语。
“饮酒伤神，子染的桂花糕更合朕的口味。”说罢，竟抬起头，平日里凌厉果决的鹰眸涌动着温柔，“可还有？朕饿了。”
慕子染看到这万人之上的天子此时此刻竟对自己撒娇，十分的想笑，却又觉得若是笑出声很是不妥，强忍着别过脸，
“没了，只剩些普通的糕点。”
楚越宸挑眉，随手拈了块糕点，津津有味的吃起。
“无妨，绛雪轩的糕点，朕都喜欢。”
糕点吃罢，慕子染奉了杯茶予他解腻，楚越宸徐徐吹拂杯中碧绿色的茶叶，浅酌一口，神色怡然，
“现在可以告诉朕，究竟有何不敢言的？”楚越宸双臂笼住慕子染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吟，此情此景，恰如那也栀子漫天，忒煞情多。
“嫔妾想问，皇上既答应夏婕妤陪她共饮美酒，却又为何到这里来。”
“美酒饮罢，朕并未失信。对你，朕更不能失信。”楚越宸抬起慕子染的下巴，认真而专注的望着她说道。
慕子染到底受不了这深情似水的眼神，轻轻投入他的怀中，点点泪珠坠下，染湿了绣着九龙腾云的黄袍。
楚越宸知她心中委屈，沉叹声气，便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轻拍，眼中似有莫可奈何，只能宽慰道
“夏婕妤怀龙裔，顺着她些。”半晌，又言“当是为了朕。”
“好。”
她这才想到，芸芸后妃，或美貌，或才情，终究不过为了皇上排解无趣，可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今日宠幸这个妃，明日也可以宠幸这个嫔。唯有龙裔，才是作为一个妃子安身立命在这后宫中占有一席之位的筹码。
楚越宸似也感受到她心中所想，
“替朕生个孩子，皇子公主都好。”
慕子染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喃喃道
“好。”
鸳鸯绣被，红浪翻滚，不觉又是一室旖旎。
睡意渐浓，慕子染倚在楚越宸怀里。朦朦胧胧，只听到那人好像依稀附在自己耳边问着
“恩宠和地位，子染觉得哪个重要。”
慕子染翻了个身，只觉眼皮沉重，根本无法思考，便随意应道
“自然想要皇上一直宠着子染……”说罢便沉沉睡去。
楚越宸看着眼前呼吸均匀的佳人，唇角微微勾起，点了点她的额头。复又抱到近了点，自己曾经也觉得，宠着便是，是以三日留宿绛雪轩，便是翻了庄美人的牌子只要念到子染可能等着自己，也不由多想的移辇。
甚至拟了晋她为“惠贵人”的旨意。
只是未曾想那日之后，自李德全口中得知后妃宫婢议论声声，接着便传出慕常在卧病被皇后禁于宫中的消息。他才明白，那些宠爱，只会害了这个丫头。想到此，眉宇之中透出些疲乏，为了保护她，除了疏远，除了另寻新宠，他真的不知还有什么办法。
可是既然慕子染这样讲，多宠爱她些，又有何妨？作为天子，他不信，护不住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