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最终，慕子染只沉声吐出这几字来。“不许声张。”
“什么？小主要这样算了，就任由那贱蹄子勾引皇上？”徐氏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只觉慕子染昏了头，犯起糊涂。
“本主说不许声张，便不许声张。”她回过头望着徐氏，目光果决而平静，不许有半点违背。
徐氏被这眼神看的很是心虚，别过眼连连叹息，却又无可奈何：
“是，妾身不再管便是，说到底还不是替小主不值，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在身边……”徐氏越想越是憋屈，偏偏又发泄不得，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慕子染几下，而后一拂衣袖，怒气冲冲的往自己屋中走去。
待徐氏走后，慕子染深吸了一口气，阖住的眸子左右转动，正如她的心思，五味杂陈摇摆不定。
立在那处，虽半柱香功夫不到，却让汀兰沈夙觉得度过三秋般漫长难熬。
抬手正了正衣襟，徐徐睁开眼睛，又是像往常一般的古井幽深。
慕子染将发髻步摇理好后，刻意扬声道：
“且快点，皇上想必已等了许久，还磨蹭些什么？”
将步子拖了慢了些，踏入殿内时，果如她所想的那样，岸芷听到声音后早已规矩有礼的站在一边，垂下的脸色依旧浮着些红晕。楚越宸望着她的目光柔和而情深，唯独小周子阴沉着脸，满腹委屈敢怒不敢言揉捏袖边。
“嫔妾参见皇上。”慕子染柔婉一笑，装作无事一般盈盈福身。
楚越宸亲自上前扶起了她，顾怜的牵着慕子染的手安置在自己身旁的位置上，温声宠溺道：
“都说了你我在时不必多礼，总也不停。”
“皇上也说是你我在时，可眼下，分明多了这些个旁人，嫔妾又怎么敢呢？”慕子染话里有话，亦不挑明，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一丝异样。
“那朕让他们退下，免得碍事。”楚越宸凑近她的耳边，呼吸吹拂在慕子染的耳廓，酥酥麻麻，这一次，却难再到心底。
“皇上……”娇羞的一句轻唤，慕子染别过头去。这小女儿家的举动道引得楚越宸拊掌大笑起来，随意摆了摆手，吩咐道：
“都退下，没朕的命令不许进来打扰。”
听了这话岸芷心中一紧，紧接着便有失望落寞涌上心头，咬着下唇依依不舍的望向楚越宸，可楚越宸的目光中全是慕子染，哪里还有她半分位置。
好不容易得来的飞上枝头的机会，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打回原形。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汀兰的声音自身后冷冷传出，岸芷下意识转过头去，对上的却是一双凌厉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极度隐忍压抑着愤恨一般，让岸芷没来由打了个寒颤，逃一般跑出殿外。
“皇上让他们离去，莫不是有什么事要与嫔妾说？”慕子染弯着眉眼，替楚越宸将茶水蓄上，递过给他。
“没什么事。”楚越宸自然而然的接过后轻抿一口，搁下后将慕子染冰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掌中摩擦，笑道：
“只是想与你亲昵一番罢了，多几双眼睛瞧着，总归碍眼。”
“皇上的手还是像从前那样暖。”慕子染笑得疏离而勉强，垂下眼眸不愿与楚越宸对视，说过这句后，便陷入了谜一样的沉寂，空气如同胶凝般，有股别扭的氛围浮动其中。
楚越宸明白慕子染定然是瞧见了方才那一幕，可他并不准备都解释些什么，依旧噙着笑意，望着慕子染的小腹，目光中泛出几点光亮，不知再思索些什么。
慕子染被这目光盯得极不自然，迟疑片刻后，还是出声问道：
“皇上瞧着嫔妾作甚？可是有哪里不妥当？”
“谁说朕一定是在瞧子染你呢？”楚越宸眼中满是玩味，看着那人越发茫然不解的神色，猛地嗤笑一声，摇头慨叹道：
“虽三月不到，但朕已是日日期盼我们皇儿诞下的一日，翻遍了诗经古籍，再替他寻个好名字呢。”
“是皇子还是公主尚不可知，皇上也太过心机了些。”慕子染温声道，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不由心头一暖。
“朕有预感，会是个皇子。”楚越宸鹰眸一转，再度也问题拉回到方才，继续问道：“你就不好奇朕起了什么名字？”
“看皇上这样欢喜，定然是个极好的了。”
“胤衡。”
楚越宸面色如常，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紧紧的盯着慕子染的脸庞，似乎不想放过她的任何一个神态举止，似笑非笑的墨色眼瞳，如无尽的黑色一般，辨不清到底隐含着些什么。
“胤衡？”慕子染眼眶陡然一跳，只觉一颗心猛地揪起。她强压下心中那紧张惶恐的情绪，蹙眉装作不解道：
“《韩非》一书中有“衡不同于轻重”之论。其言衡器乃超于轻重，才能衡量轻重。皇上如此期许，亦是嫔妾所望，只可惜……”
“可惜什么？”楚越宸继续不疾不徐的问道。
“只可惜与萧衡将军名中的‘衡’字有所相同，怕是多有不妥。”慕子染深知楚越宸不会无端端提起萧衡，此刻更是谨言慎行，只恐一时大意，让他生了不该有的疑心。
楚越宸听了这个回答后倒好像十分随意一般，挑了挑眉，说：
“可朕偏偏是因雁寻名中有‘衡’，才起了胤衡这名字。”他扬起唇角，轻笑一声将慕子染的手指置于唇边磨蹭，沉声低语道：“看来子染也不是每次都与朕心意相通。”
慕子染只觉被拉起的手臂快要酥麻的失去直觉，却依旧直视着楚越宸的眼睛，攥紧手心支撑住自己，继续道：
“嫔妾愚钝，却不知皇上所想。”
“也无甚特别之处，只不过这孩子得以保全，到底也是雁寻的功劳。若不是他搭救你母子二人于崖下，只怕朕也无缘再得见子染你了。”楚越宸另一只手臂搁在桌上，又朝慕子染靠近几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身上那股龙涎香为顷刻间浓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