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慕子染嗤笑一声，翻着眼睛道：“明明打磨的棱角不分，一看便是个笨手笨脚之人。”
“咳，咳咳。”
萧衡被这句话呛的一口气没有提上来，连咳了好几声才罢。他方才还飘飘然的脸现如今红一块白一块，辩解道：
“一回生二回熟，总不能所有人都是天生的能工巧匠。”他别过头，颊上有些微红，道：“你也未免太过苛刻。”
慕子染一心都只在那对芙蓉石上，丝毫未察觉到萧衡的异样，也未曾疑惑，一个平日里不喜言笑的冷面将军，为何会总围绕着一耳坠子，表现出莫大的兴趣与关心。
她只偏着脑袋，泛起了丝丝甜蜜而又动容的笑意，道：
“是啊，是不能太苛求，皇上日理万机，当初却能够抽出时间为我做此等微末功夫，单论这心意，也是弥足珍贵。”
一句话，瞬间将萧衡所有的情感与热情浇熄。
在看慕子染唇边不散的笑意，分明是那般温暖，但此刻映在萧衡的眼中，却比河水还要冰冷刺骨。
他蹙了蹙眉，却只是有口难开。萧衡突然回到了现实，也想到了不论如何，自己都不是那个名正言顺可以送她这等礼物的人。
“你很喜欢吗。”
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慕子染毫不知情的点了点头，咂舌细细的思考了片刻，回道：
“自然是喜欢的，蕴藏在这其中的心意不管时移世易到如何田地，总还是最初的美好。便是如此，也值得被永久的珍视。”
萧衡苦笑一声，
“你倒对这其中蕴含的感情知之甚多。”
“将军何出此言？”慕子染不解的朝他看去，如今才慢慢感受到萧衡的一丝不寻常，内心敏感的她只当时楚越宸曾向他说过自己些什么，还是十分不好之事，心中更是涌起一丝焦急，忙追问道：
“可是皇上对将军说过些什么？”她眉心拧起，咬唇犹豫道：“还是说这些都是我凭空猜测所得来的……”
萧衡看着她发自内心的担忧，便知她虽因种种事端对楚越宸渐渐心灰意冷，可未到完全如死灰一天，她的都只会因皇上一人而牵动息怒。
眼底涌上丝丝苦楚，萧衡无声的自嘲一笑，仰起头看着那轮孤月，极淡的语气说道：
“没有，皇上什么也没有说。至于这耳坠……”萧衡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才道：
“也是他对你的一片心意，我与他相识微时，他的想法自然最能明白。”
萧衡侧身躺着，真在自己胳膊上只对着慕子染。在略有些昏暗的石洞中，宛如表明心意一般，郑重又神情款款的说道。
萧衡用的字眼，从“皇上”便做了“他”，这其中有何用意，只怕除了他自己，再无人明了。
慕子染听到这样说后，方才松了口气，萧衡这样的人是不会因为要宽慰别人而凭空说些谎话。
放松之后，连带着心情也愉快了起来。
然则萧衡却总是沉默无声的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醒是睡。
而慕子染辗转反侧了数次，半点睡意也无，最终还是妥协了下来，翻身对着萧衡，悄声试探道：
“萧衡？”
“嗯。”
萧衡原本就醒着，听到慕子染在唤自己还当出了什么事，当即警觉起来，回应道：
“怎么了？”
“没有……”慕子染欲言又止的拖长了音调，但是再一想，总不能妄想着萧衡自己猜出自己的想法，便索性直言道：
“我睡不着，既然将军也未睡，不说闲谈一会，倒也不至于太过无聊烦闷。”
萧衡本想表示自己并不觉得无聊，也很是享受这等清闲安静的时光。但他又随即意识到，让她一个女子孤身辗转于漆黑的山郊野岭，也太不近人情了些，便应允道：
“好，你要说什么。”
说什么，总不可能是针线女红，胭脂水粉。
“我与将军能说到一起的。”她眼珠一转，便有了想法，道：“不如来说说辽国的几位皇子，谁更有机会继承大统？”
萧衡刚欲开口，慕子染便像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一般，出声打断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就是让我谨言慎行，切不可谈论如此敏感的问题要提防着隔墙有耳嘛。”
“只是难得有这样隔绝安全的幽境让我们畅所欲言，还不要好好珍惜吗。”
萧衡平静淡然的听着她连珠炮弹一般的理由与道理，片刻后，忍着笑道：
“完了？”
慕子染点了点头：
“完了。”
“其实，我方才已然要按照你的，开始分析辽国的诸位皇子了。只是被你的一番道理所打断，才没有继续下去。”
“……”
慕子染如今的神色，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一般难看。
萧衡心中这才将之前的落寞伤情放了一放，在暗自嘲笑了慕子染一番后，兀自开口道：“如今在辽国王室最得宠的，众所周知便是二皇子耶律齐，出使各国的重则也都是归在了他的身上，包括极为重要的太和筵宴，正是万邦来朝，若按常理，只有未来的储君、太子才有机会前来，为的便是替今后的登位极为名望与威势。”
见萧衡不在执着于刚才尴尬的一幕，慕子染更是乐意闭口不谈，将注意力全然转到了他所分析的问题上，抿唇细思一番后，却不认同道：
“我却不觉得，这样的安排也可能是汗王因自己的嫡子耶律璟年纪太小，派个这样的奶娃娃去各国参加这样隆重盛大的活动，自然是不行的。”
“退而求其次，便只能是由耶律齐来代劳。”
“你这样说也不无道理，汗王的心思缜密，凡事都经过详细周全的计划打算，若被轻而易举的猜出，也就不是君王之谋了。”
说到底，萧衡对耶律久保怎么想，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与好奇。
慕子染努着嘴，不置可否的轻点着头，她的思绪却飘到了另一个关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