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厉一听,不可置信的紧盯着萧衡,眼神中光芒轻微晃动着,嘴唇微张,半晌发不出一个字来,似乎失了言语的能力。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十三影卫,便是历朝历代选拔而出专门守护天子的神秘组织,不曾想,竟是真的存在?”
“自然是存在的……”萧衡不由想到楚越宸登基之初,曾有藩王派遣杀手于宫中执行暗杀,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十三影卫的真面目。
正如景厉所言,那个场面,只能用修罗炼狱形容,哀嚎声不及发出,便是身首异处,血流成河。
景厉突然凄然一笑,笑声愈发刺耳,身影抖动,引致铁链声声作响,琵琶骨上的铁钩处,又沁出了新鲜的血液。
“怪不得,我等无半分招架之力。”他摇了摇头。
“只可惜,厉某今生也做不到为死去的弟兄报仇了。”景厉看着萧衡,努了努嘴,方才的一番话,让他对萧衡的敌意减轻了些许
“能劳十三影卫出动,这个惠嫔小主慕子染,该多得皇上喜欢。”
萧衡并未理睬他,而是紧紧得盯着远处的一小块天窗,透出些银月的微光,不强,极淡。
正是因为深知楚越宸的心性,才明白,若是单单因为一个慕子染,一个宫妃,他断然不可能派遣出十三影卫全部。
直到走出地牢之时,他的眼神还是飘忽着。
任修见状,赶忙上前问询道:“将军,可是事态严重?”
萧衡抬眼看了他片刻,开口道:“十三影卫。”
毫无征兆的听到足以令大内任何一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任修一时反应不过来,惊愕了半晌,才高声道:
“皇上竟派出了十三影卫?这惠嫔小主可真是面子比天还要大上许多。”
萧衡眯眼,
“连你也认为他是为了慕子染?”
任修张了张口,支吾道:“那、那还会是何原因?”
“想必是香积寺中,定是住着足以出动他们的人。且十三人悉数而来,皇上要的,是一击必杀,不留一丝生还的余地。”
“可香积寺中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人,除了……”
任修脱口而出,却被自己将要说出的字眼吓了一跳,慌忙咽下肚子中,再不敢多发一言,心中却更加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觑着萧衡的神色,他却不慌不乱,如常般淡然。
“不会。”
留下一眼后,他便转身往屋中走去。眉宇间,是掩饰不掉的哀伤。
楚越宸会的,他心如明镜。
只是唯一不解的是,是何事让他对自己起了杀心,又为何没有动手,这一切,与那个时而狡诈时而迟钝的女子,又有何关系。
望着无上殊荣的深宅大院,萧衡紧抿着双唇,于夏夜中,感到入骨的凉意。
没有阴谋诡计,不见血雨腥风。宫外山中的最后一夜,慕子染却是睡得十分安静祥和,似乎空气都较楚宫轻甜几分。
第二日晨起,用过无尘方丈亲自筹备的素斋,四人坐上来时的马车,不慌不忙,悠悠然往山下走去。
慕子染坐于车中,掀起帘子好奇得向寺门口张望,来时停放着的萧衡的马车已然消失了踪影,再想到晨起便未见到那人,不由心生疑惑,朝福安问道:
“萧将军呢?”
福安一面驾着车马,甩着手中马鞭,一边回头道:
“听寺中人说,昨夜子时便彻夜下了山,也不知这般着急,是出了什么要事。”
慕子染一听,便隐隐有几分不悦,莫名其妙的将自己带上房檐,又无缘无故撇下自己一人于高处。
更可气的是还偷看她交予无尘方丈的纸张,几次三番做出轻薄的举动,半点大将军的守礼沉稳也没有,
想到这里,不知是羞是恼,她脸上仿佛染上山边的朝霞,微红一片。
“许是府中着了火,才这般着急忙慌吧。”
福安挑眉撇嘴,知道慕子染现在心情不甚明朗,便选择了闭口不言,专心的驾着自己的车马,轻哼曲调,顺着来时的路,往宫中行去。
岸芷乖巧的自壶中倒出一杯清水,随意问道:
“小主似乎很不喜欢萧将军,却又为何与他几番交谈,不知道的,还当你二人是何旧识?”
汀兰想到太和筵宴当晚发生之事,只觉令她树起了万分的警醒,不着痕迹得望了她一眼,在慕子染开口前道:
“将军曾于摘星楼前救过小主的性命,在场各位皆是有目共睹,小主于寺中偶遇,亲自表达谢意也是情理之中,无甚不妥。”
岸芷挑了挑眉,笑得天真而灿烂:
“瞧你这话,我不过是随口问了句,却换来了这一通,倒像说错了是什么话一般。”
慕子染单手托着腮,望向窗外,忽然一绛紫色金纹马车与他们擦身而过,风将帘子掀起,隐约可见一单手持扇,面如冠玉的贵气公子,似乎在何处见过。
只一瞬,便再瞧不见,慕子染便不再多想,回到了岸芷方才的问题,她眼珠一转,轻描淡写的说道:
“谈不上不喜,更谈不上交情,只是偶尔闲聊几句,勉强算得上谈得来,也称得上是‘数日之友’吧。”
岸芷一听,眼含笑意,神色有些难以言喻的意味。汀兰则对她的回答感到身份不满,瞥了眼岸芷,才出生提醒道:
“小主到底身为宫妃,与一男子朋友相称只怕是万分不妥,奴婢只怕寺中的种种,叫有心人看去,又要大做文章了。”
说起有心人,她深深的望了眼岸芷,不知自何时起,岸芷变成了汀兰首要提防的人物。
慕子染不以为人,轻笑着横了眼汀兰,刮了刮她的鼻尖,道:
“在这般事事操心,不出几年就要形如老妪,可是要嫁不出去的。”看到汀兰羞愤的神情,她的心情才好了些许,耸耸肩道:
“佛门之地,只有信徒,并无男女。况且我与萧将军坦坦荡荡,皆于人前相谈,纵使是昨夜檐上,还有那个副将任修三双眼睛注视。”
提及昨夜,她又想到了萧衡的越矩之为,语气一顿,竟不知如何接下去,良久才放低了声音:“总之,我是不惧那些闲言碎语,你们也不必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