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都已日上三竿了竟还赖在床上。这外面难得出了太阳,虽冷些可晒晒也是好的。”汀兰边说着推门而入,在北三所待得久了,慢慢也没什么盼头,有个好天气便足以令人感怀欣慰。
往常这个时候慕子染早就起身临窗捧书而读,可今日汀兰再三来唤都不肯起身,觉察出了异样后,她径直走到床边,将被子往下拢了拢,露出缩在其中的脸庞。
“呀。”汀兰一看,不由惊呼出声。只见慕子染双颊通红,迷蒙着双眼睁不开来,似乎很是痛苦唇齿间不断溢出细弱的呻吟声,她下意识抓住汀兰冰凉的手,竟滚烫的吓人。
“出什么事了。”沈夙从门外跑进来,担忧的问道。汀兰都无须再去摸她的额头,只将被子重新掖好,转过身忐忑焦急道:
“小主烧的不轻,你赶紧去太医院请白太医来,这怕再耽误下去就要烧坏脑袋了。”
沈夙瞧了眼床榻上的情形,点头后赶忙往外跑去。
忙进忙出,折腾了大半日替她煎药,更换冷敷的毛巾降温,又一点点的将汤药喂给烧的神志不清的慕子染。
待她醒转过来时,只看到窗边月色正浓,乌漆的天空浮动薄雾,倒映枯枝光影于榻上,隐约一二声鸟鸣,归巢而去。
外间有水声响动,又听汀兰吩咐道:
“再去换盆水来,白太医说若是夜里烧退下了便不要紧,苍天保佑,可一定要起作用啊。”
“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一阵脚步声,汀兰拿着刚浸泡拧干的巾帕进来后看到的便是慕子染睁着一双眼眸,茫然的望着窗外。
“小主你可算是醒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汀兰既惊又喜,激动的眼眶湿润,快步来到床边那下毛巾摸了摸,这才松了口气:“不烧了,白太医那药果真有效,真的不烧了。”
慕子染刚想开口说话,只觉嗓中含着一团火一般,咳嗽着清了清嗓子,才勉强喑哑道:“我可真是难受糊涂了,竟什么都不知道。”
“都怪奴婢大意,指不定昨天夜里便烧着也没察觉,足足一天一夜的时间呐……可叫奴婢捏了一把冷汗,就怕烧坏了脑袋。”
“你方才说白太医,他来了吗。”
汀兰摇了摇头,
“沈夙去请时白太医正好要去别的宫里问诊,听闻小主病了原是要不管不顾的赶来,好被沈夙劝住,这才只留下药方吩咐小林子过来看着。”
“是该如此,否则传到旁人耳朵里只怕又该说些难听的话了。”慕子染听到白洛行对自己的担忧,尤其是在饱尝人情冷暖后,尤为觉得动容。轻叹一声后便要撑着身子坐起,却被汀兰按住,蹙眉道:
“小主你还乱动,当心还好转些又加重了。”
“躺的久了头也是昏昏沉沉,我把披风披着,这样总行了吧。”
汀兰想了想后,勉强应允。将慕子染最厚最重的斗篷取来,包裹的严严实实还不忘将被子望上掖了掖,确定密不透风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对了,沈夙从后门处发现的汤婆子与一小筐红箩碳可查出是谁方的?我素来有手脚冰凉的毛病,倒来的正是时候。”
慕子染感受着足下传来的暖意,忽然问道。
“只怕不是庄婉仪就是德妃娘娘了。”别过晚,汀兰答的略有些敷衍。
慕子染道了句“也只有她们会想的那般周到”,便也不再追问。
汀兰坐于床边,替她将散在颊上的发丝别至耳后,目光中总含着深深的忧虑,叹息道:“先是雪地里那一劫,又与晴妃娘娘在屋外坐了半日,这些倒躲过了,偏偏丽嫔总爱横生事端,又说内务府送多了炭火给北三所,硬生生派人将余下的炭取了大半。”
“三番五次的闹,现就连屋里也不暖和了,这才将小主给弄的染了风寒,烧成这样。”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那炭原本就是清商姐姐私下送来,本就不是光明正大,若闹大了连累到她,我更过意不去。”慕子染拍了拍汀兰的手背,淡淡道。
“受罪的是小主,却反过来宽慰奴婢。”汀兰无奈又难过的望着慕子染,对往后的生活满是担忧。
“丽嫔每来一次,小主不是备受欺凌便是被折磨的病了。看她的样子是乐在其中越发起了兴致,这今后的日子还长,再不想想主意,只怕小主这条命都要折在她手中了啊。”
不知为何,慕子染脑海中突然浮现起画眉鸟的死状,喃喃道:
“或许她送画眉来,正是要告诉我,我的下场也会是那般……”
“那我们更不能任她欺凌,总要想想法子啊。”
“能有什么办法,她做的一切天知地知,况且我连出这个院子都是难事,该去找谁告状求助呢,皇后吗?”慕子染冷笑一声,“只怕皇后会比容华更想我生不如死,为何她能旁若无人的进到这冷宫中来,到底是受了谁的默许,如今想来……再清楚不过了。”
听她这样说,汀兰慢慢低下头去,绞动着手中帕子。
空气如胶凝一般,寂静无声,气氛压抑中涌动着哀愁,寒夜如霜,慕子染微微靠向床头,闭上眼,只觉心头空落落一片,难言的沉郁。
“奴婢……倒有一法子……”
汀兰忽然开口说道,她眼珠子左右游移,映着摇曳的烛火,亮起一团光来。
“是什么?”
深呼吸了一声,汀兰往慕子染身边靠近了些,拉起她的手重重捏住,沉声道:
“小主你听奴婢说,若按照当初他们将加在小主身上与前朝勾结舞弊贪污的罪责,只怕当即赐死也不为过。可皇上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将小主幽静在了北三所,虽褫夺了封号,但与当初的端婉仪不同,好歹还留着更衣的位分。”
慕子染蹙了蹙眉,审视着汀兰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主且听奴婢一桩桩的分析。只是那样倒算不得什么,可自小主滑胎后,皇上竟特准了奴婢入北三所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