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楚孝治天下，你这一跪，是要陷本主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之中吗？”
一旁的蒙氏帮着阻拦住她，轻声道：
“夫人这又是何苦，都是自家人，做这些倒为难小主了。”
徐氏不得已才作罢起身，装作抹眼泪时狠狠瞪了蒙氏一眼，看得她心虚的缩起脖子坐回椅上。
而后才缓缓坐下，开口道：
“都是那孽障。妾身不妨有话直言，你父亲与耀之有几分几量重谁不知道，之所以能官居高位，全依仗了小主在为我慕家博取荣耀，没有小主，慕家哪有现在的一切。”
慕子染没有接话，只淡然的望着徐氏，等待她说回正题。
徐氏忍不住一蹙眉，空抹着眼泪，复又继续道：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不知足。加之你大哥到底年轻，禁不住诱惑，一不留神便行差踏错，思来想去，可只有你这个亲妹妹可以搭救他一把了。”
“不知大哥究竟犯了何事？”慕子染明知故问。
“你方才也说皇上赏识，让他做了科举主考。可陈侍郎却私下拜会了耀之，不知灌了什么迷魂汤药，竟用黄金千两为自己的儿子求状元一位，你大哥也是糊涂，竟真的应承，帮助陈寿换了试卷。如今大局已定，我与你父亲再反对，都已太迟！”
慕子染望着那富贵华丽的一身装扮，心下冷笑，说什么反对，只怕用那贪敛来的赃银用的很是安心吧。
可让她不解的是，这样大的事朝堂上若没有动静，便是皇上还没有查出。既没有查出，徐氏又怎会良心发现，自己抖落出来？
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慕子染心中一沉，凝眉道：
“只是如此？”
“若只是如此，母亲断不会开口让你为难。”徐氏摇了摇头，咬着下唇：
“那个孽障，什么样的女子求不到，偏看上了城西绣坊老板家的女儿，定要娶那女子入房。原本凭我慕家的家室，已是那女子求不来的福分，可偏她是个不识趣的，如何也不从。”
“然后？”慕子染不自主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她长叹一声，哆嗦着嘴唇掩面道，“你大哥不过表达倾慕之情，不曾想那女子这般刚烈，竟一头撞死在了柱上！”
慕子染瞳孔霎时收紧，只觉头脑中轰鸣一声，血色顷刻间自面上褪下。她失力的靠向椅背，如何也不能接受。
“小主，你没事吧。”蒙氏关切的问道。
慕子染闭上眼，晃了晃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些。
“不止如此，真不知是什么荒唐事，那女子这样巧就是被换了试卷的穷书生的未婚妻，那书生如今和疯了一般要告御状，你可一定要帮你大哥一把，否则他就在劫难逃了！”
慕子染陡然抬头瞪着徐氏，恼怒道：“帮？我帮了他谁去帮那女子和书生。被逼死的可是一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啊！”
徐氏上前握住慕子染的手，哀求道：“看在你与耀之幼时的情谊，也看在母亲到底养育你一场，可一定要救他一命啊，算母亲求求你了。”
“是啊，若不是母亲的苛责严厉，若不是数九隆冬跪了一整夜，我如何能有今日的一切。”慕子染冷笑着抽出手，背过身去，沉重的呼吸着说：
“此事我帮不了他，该得什么责罚，去受着便是。”
“子染！”徐氏一把推开阻拦的蒙氏，跪倒在地上拉住她的衣角，苦得泣不成声，哀求道：
“血浓于水，他好歹也是你大哥。如今犯了这样的事定是要丢了性命的，我与你父亲一把年纪，耀之没了，我们也活不成啊！”
“血浓于水……好一个血浓于水。”慕子染鼻子一酸，无力的被徐氏摇晃着身体，凄婉道：
“在我过得下人一般时，你可有想过血浓于水；在我被慕耀之欺辱之时，你可有想过血浓于水；在明知我意属白洛行却强送我入宫时，你可有想过血浓于水！”
慕子染声声质问，如泣血般悲戚。
“我不过是一个低贱得你与父亲都不想多看一眼的庶女罢了，即便到了宫中，也就是个名头好听些的妾，我有什么能力，去帮慕耀之隐瞒这样的大错。”
徐氏自知多有对不住慕子染，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只一味跪在地上抹着眼泪，犹豫思索着如何开口。
“又是徇私舞弊，又是草菅人命，若救了他，何如对得起那枉死的姑娘？”慕子染沉痛道。
“徇私舞弊都是陈家逼迫，至于那女子，她要寻死我们哪里能拦得住。”徐氏把心一横，咬牙道：
“可妾身能这般求你，又何尝只是为了慕家。子染你也姓慕，身上流淌的是慕家的血，这是怎样也改不了的事实。”
“犯了这样的大罪，你大哥纵然活不成，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宫里这般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又如何撇的清干系？”
“你在威胁我？”慕子染眯起眼，像是要将徐氏看穿一般。
“不，妾身不敢威胁小主你，你好歹唤我声母亲，我又怎能不为你考虑。小主如今怀有身孕，若诞下皇子便可母凭子贵，当真忍心毁基业于于一旦？”徐氏站起身来忽然灵机一动，直视着慕子染，低声道：
“这孩子还未降生，小主是想随慕家一同认罪赴死抵命，还是要让他出生后便有个戴罪之身的娘亲，一世受人欺辱？”
慕子染一惊，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肚子，正如她所说，这个孩子要怎么办呢。
“夫人！你怎可如此逼迫她。”蒙氏虽怯懦，可如今也再不能沉默下去。猛地站起身来，发出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高扬，她嘴唇颤抖，愤怒道。
“闭嘴！”徐氏匆匆瞪了她一眼，回头看向慕子染，继续道：
“这样大的罪名，小主即便凭借帝宠也不能置身事外吧。”她再度紧握慕子染的手，“母亲是为整个家好，是为你好，更是为你腹中的孩子着想啊。”
慕子染低着头，眼神复杂的望着小腹。此刻的她听不进任何话，只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