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氏倒还消停，奴婢所说的，是清芷堂的顾小仪。”
景柔嘉眼中一沉，张了张口却始终未说出半个字，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兀自出起神来。只听着秋兰一个人自言自语着，满心皆是对那墙头草加狗皮膏药般的顾茗悠的怨怼厌烦：
“那顾小仪表面看起来倒是官家出身，书香门第，娴静有礼的一个人。不曾想竟是这般招人烦，娘娘给她的事不曾办妥一件。
现在倒好，三番五次的上门来求见。奴婢看着，还不如那沈氏堪用，更加比不上从前的端婉仪。”
景柔嘉也不置可否，神情淡淡的瞥过，喜怒不明，只叹道：
“还有什么堪用不堪用的，比起那些在冷宫、浣衣居的人来，她至少是个用得到的，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抬手抚着额角，朱砂红的衣袖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胳膊，腕上带着个玛瑙镶金手镯，在烛光的照射下，摇曳出光泽。
“说吧，她来求什么？”
“顾小仪身边的入画来，说的道很是委婉，话里话外却都是想娘娘通融一番，将她带着，一同伴驾随行。”说罢，她咂了咂舌，垂下眼暗自嘟囔着：
“这后宫妃嫔想去的不知凡几，偏她好大的脸面，居然敢直接求到坤宁宫来，真不知天高地厚。”
景柔嘉“嗯”了一声，却将此事放到一边，转而问起秋兰其他事来，道：
“本宫近日身子不适，李公公应当将大小事宜尽数告知于你了吧。”
秋兰点了点头，“回娘娘的话，李公公言之具细奴婢都认真记下，不敢将丁点遗忘。”
景柔嘉想了想后，略倾过身子，问道：
“那你且将此次行程会去的地点给本宫说一遍，依照皇上的性子，断不会只去个大辽便直接回宫，只怕忍不住还要往别的地方周游尽兴一番才肯罢休。”
秋兰听着皇后形容楚越宸的话语，忍不住想笑，只是身为奴婢却是极大的不敬，是以也只是轻嗽了一下，衣袖掩唇整理了下表情，恢复了正色，开口答道：
“皇后娘娘却是了解皇上的，依李公公所言，此番会先往草原去一趟，耶律皇族一向与我大楚交好，也是甚是热情，几次三番相邀，如今也是借机将两国情谊，更上一重。”
“更上一重？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据本宫所知，那辽国可是有一有‘草原第一美女’之称的晴公主在，年龄倒与皇上甚是相配。”
秋兰自然也是想到了这里，却不敢多言，只含糊了过去，继续道：
“然后便是到碧岚行宫中小住些时日，据说那里处于山间，夏日自有凉风袭来，霎时清爽。在这里着纱衣都觉汗流浃背，去了那处，怕是换上锦袍还觉渗人呢。”
“就是那皇上前年命人督造的行宫别院吧。”景柔嘉挑眉，不悦道：
“说起避暑，哪里还能比柳泉更好，只不过皇上时隔这么多年还是解不开心中那道结，孝柔懿仁皇后已逝去了这些年，他还是不肯面对。”
越说越觉得气上心头，冷哼一声，嗤笑道：
“偏要劳民伤财，广征民夫工匠，耗时许久。那老匹夫阮相如今只会溜须拍马，恨不得事事称好……”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娘娘！”秋兰一惊，小心谨慎的往周遭看去，扬起下巴冷着脸冲那些服侍的侍婢道：“娘娘乏了，还不退下。”
“是。”在坤宁宫服侍的宫女都是无耳无口，如泥胎木偶一般，面上半点表情也没用，恭敬的福了福身，排成一列，鱼贯而出。
待殿上空无一人，只有带着热气的夜风吹拂起翩飞舞动的纱幔，给这静谧的夏夜中，添上了些许耐人寻味的神秘之感。
“娘娘……”秋兰蹙眉上前，顾虑道：
“这些话可万不能随便说，皇上向来最忌讳孝柔懿仁皇后，若是传到了他的耳中，只怕要大发雷霆，连娘娘也要一同怨上了。”看着景柔嘉毫不在乎的脸，她更是焦急万分：
“皇上毕竟是皇上，皇后娘娘便多顺着他依着他，那样也不至于……唉，是奴婢失言了。”
景柔嘉不屑的仰起脸，眼中却含着若隐若无的苦涩，淡淡道：
“本宫在意的从来就不是他的宠爱，也万万做不出想那些妃子朝臣一般刻意逢迎之事。”
景柔嘉别过眼，此刻也顾不得渐消的冰块与抵挡不住的热意，望着万千星辉的夜空，开口道：“罢了，不必再提此事，你且继续说，还有何安排。”
对于皇后的倔强性格，秋兰自小便是了解的，也是能将话说到，至于听不听得进去并非她可以干预。
只是看这样子，多半还是选择一意孤行下去，想到这里，她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声，复才继续道：
“若论其气候宜人环境秀美，这碧岚或许比不上柳泉，可是倚靠着的洺山上却有温泉水涌出，据传闻，以此水沐浴可使肌肤滑如凝脂，白如落雪一般。
是以又在山上建立几处汤池宫室，专供皇上娘娘们洗浴之用。”
方才一直神色淡淡的景柔嘉在听到温泉时，眸子霎时间亮起，颇为欢喜的叹道：
“能在凉爽的山间泡一泡温泉，取走汗气，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试问有谁能不动心？”说罢，又轻笑了几声，口中兀自喃喃道，“真是妙哉，妙哉。”
倒是还是天性爱美，如今听到有驻颜功效的浴汤，连平日里不行于色的皇后都忍不住期待起来。秋兰心中这样想着，才说：
“李公公只说了这些，看时日，皇上此行的安排应该便是这三处了。”看景柔嘉还沉浸在思考之中，秋兰忍不住试探道：
“那顾小仪之事……奴婢要不要去推辞掉？”
景柔嘉当即抬手，阻止道：“不必了，不过就是加一个名字的事，轻而易举罢了。想那顾茗悠也替本宫办过些事，也算得上忠心，便应了这个请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