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如另一块好看。”他拂过光滑的表面,淡淡道。
任修挑眉,“我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萧衡也不言语,将坠子与木盒一起投入火盆之中。面上映着火光,心底却是寒凉一片。
岸芷,汀兰与福安等人激动的在院中望着焰火表演,每个人脸上都是灿烂的笑颜。汀兰微微偏头,便瞧见倚在窗畔的慕子染。
慕子染弯着眉眼,朝她点了点头。汀兰见她心情颇好,遂放心的继续观赏于天际盛放的花朵。
她的脸上被映照出了别样的色彩。那色彩却又于刹那间熄灭枯萎,片刻的艳丽后终归消散,丁点痕迹都为留下。
“月亮?”
慕子染一惊,分明今夜无月,但自己真是看到天边一抹淡淡的光晕。但再看去是又是漆黑一片,隐隐落寞,她垂下眼帘。
汀兰忽然瞥见一抹宫灯的光影自远处袅娜而来,烛火摇曳,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后更令她惊喜万分,激动回头望去,却不知何时慕子染已阖上窗户。
那人对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不必通报,而后莲步轻移,悄无声息的掀起帘子。
“我便知道你不爱这转瞬即逝的焰火。”熟悉而婉转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慕子染一惊,转身便见到梳着同心髻,头戴海棠滴翠碧玉簪,颈上挂着赤金盘螭巊珞圈。
一席朱红绣金瓣兰团花罩褂,外披着与自己相同的墨狐大氅的赵清商。
她的神情不似从前般灵动活泼,反而低调柔婉了许多:“只是对影独怜却不像是我认识的你。”
琉璃替她解下大氅,这才看到其手中捧着的一瓶红梅。
慕子染惊异之余,又觉得些许别扭,毕竟她正是为了躲着赵清商才不出席上元灯会。却还是亲和的微笑,斟上杯茶递予她,柔声道:
“我还未恭贺你升至婉仪,你倒先带了礼物予我,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赵清商指尖轻抚那红梅蕊心,笑道:“还记得曾经你送我一瓶栀子,如今我亦效仿之,借梅花来向你赔罪不正合情合理。”
慕子染怔住,秀眉紧蹙,半晌,幽幽叹道:“清商姐姐何苦说这话来刺我,谁的罪过,旁人不知,我还不清楚吗。”
“不,你不清楚。”平日的赵清商从未这般正色的面对过慕子染,她紧紧抓住慕子染的双手,缓缓开口:
“太后叫你去慈宁宫一事我也是后来才知晓,这之后便传来晋封婉仪的旨意,直到赵家旁系出事,我便猜出定是太后对你做了什么,逼得你不得不反击。”
她顿了顿,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代替太后向你道歉。”
慕子染平静的看着她,“麝香。”指了指放于妆镜台前的妆奁,“太后赐给我一个放着麝香的妆奁,想必是不想我在你之前有孕吧。”
“竟,竟是那种东西……”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垂下,渐渐松开了拉着慕子染的手,“我没想到姑母会生出这般恶毒的主意,对不起。”
“只是那麝香毕竟没有伤我分毫,我却亲手将你推至这个岌岌可危的位置,明知你不愿盛宠,不愿卷入这纷争之中,可我还是这么做了。”
慕子染眼中黯淡无光,虽是楚越宸做出的决定,但毕竟她暗推了一把,如何能当做无事发生呢。
赵清商目光盈盈,摇头道:“我知道这并非你的本意,只是无可奈何之举。”
推开窗,看着远处乌蒙蒙的夜空,没有焰火的照耀,依旧是一团混沌漆黑。
“将我推至这个位置的不是你,而是太后,是父亲,是赵家的每一个人。”
她想起那些进宫前的时日,一弦一曲,一觞一咏。只觉得鼻子隐隐泛酸,赵清商别过头拭去眼角的泪珠,强笑着继续道:
“我本不愿入宫,可是赵家的女儿有什么选择,爹爹娘亲几欲跪下哀求,叫我如何能不答应?
一旦踏进宫门,就等同于背负了家族的荣辱兴衰,即便再不愿意,也要摸爬着在姑母为我铺好的道路上前行。”
她看着慕子染的眼睛:
“所以子染你不必自责,不论有没有你,这都是我逃不掉的。德妃就是很好的例子,比起被人当做废棋丢弃不管,我已很知足了。”
慕子染颇为动容,听到这些掏心至肺的话,渐渐解开了那道心结。赵清商向来不是表里不一之人,她既说不怪自己,定是愿意二人相交如初了。
抬眸却见赵清商暗自失神,她忍不住轻轻握住那方才松开的手。叹道:“我却只当你会因此气我恼我,近日躲着不敢见你,真真是没用极了。”
赵清商看她不再自怨,侧过头拿帕子抹着眼泪,旋即恢复了往日的语气,埋怨道:
“大好的节庆两个如日中天的小主却哭成个泪人,那些无宠的妃嫔可不戳穿你我的脊梁骨了。”
慕子染眼中含泪,却被逗得笑出了声,一时哭笑不得,好不滑稽。
“叫她们酸去,我们二人相互扶持,还有什么可怕。”
赵清商拍了拍她的手背,“可不正是这祸福相依的道理吗,只有地位高出那些人许多,她们便生不出迫害的心思,只有怕,只有畏惧。”
她扬起眼角,重重的颔首:“我是无心争斗,便依仗你可扶摇直上,护我周全了。”
“嗯!”慕子染下定决心,不论将来境况如何,身份如何,她都会护着赵清商直至永远,就如同她从前护着自己一般。
雕花木门忽传来一阵叩门声,随即便听岸芷道:
“养心殿的小周子求见,小主可睡下了?”
“让他进来吧。”
赵清商眼疾手快的替她将垂下的鬓发拢至耳后,二人相视一笑,敛容端坐。
小周子捧着个黑檀木盒,躬身进门,见到赵清商也在此处时微微一愣,跪下叩首道:“奴才参见庄婉仪,惠小仪。愿二位小主心想事成,新岁如意,吉庆祥和。”
赵清商忍不住捂着嘴嗤嗤一笑,睨着他道:
“怎的这会讨人喜欢的太监都凑在你这绛雪轩了,先有个福安,现在又来了个小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