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侯子谦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越宸抬手不耐道,
“平身。”
而后她掀起床边的帷幔,只见阮文君此刻还是方才的模样,一会儿捂着肚子,一会儿捂住额头,直痛得面色发白,一身衣裳皆被冷汗浸湿,口中沉吟着:
“别扎我,救命,别扎我。”
楚越宸叹了声气,缓缓垂下帷幔,冲侯子谦道:“太医们皆束手无策,朕想,你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侯子谦躬身再行一礼,恭敬道:
“微臣自当尽力。”
而后他转向若华问道:
“敢问小主何时开始不适,又有哪些症状呢?”
若华福了福身,凝神细思了一番后,照实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应是从子时开始。起初只觉腹痛,可平日也偶有疼痛,奴婢便未多想,只取了太医所制丸药。”
她忧心忡忡的望着目光呆滞的阮文君,哀声道:
“可服下后并无好转,反而越发腹痛难忍。被轻轻触碰一下便像被针刺一般,还不断重复着‘别扎我,别扎我。’”
侯子谦一边听着,面容渐渐舒缓开来,像是终于解开了谜团,最终却又凝重更甚。
“看来卿家已经知道文君为何如此,还不快快道来。”楚越宸看着侯子谦的神情,焦急的催促道。
“启禀皇上,诚如若华所言,子时乃阴时,为一天中阳气最弱而阴气最盛之时。此时鬼门打开,阴阳交汇,乃是施咒下厌,驱遣小鬼害人最佳的时辰。”
“既如此,爱卿可只所施何咒,又该如何解?”
侯子谦眼珠一转,凛声道:
“元婕妤口口声声说有人在扎自己,这已经很是明显,那人所用应是最为阴毒的,用巫蛊加害仇敌的巫术。”
“巫蛊……”楚越宸眼眸眯起,想到了前朝诛杀三百余人的巫蛊之祸,便觉心寒,捏紧双拳道:
“若让朕知晓谁胆敢犯禁,定要以极刑处之。”他望向榻上的阮文君,继续道:“可眼前当务之急,还是先救婕妤为龙裔,你既知其道,一定有办法可解。”
可说起解咒,却让侯子谦面露难色,迟迟不敢开口。
就在这时若华猛地跪下,垂泪激动着哀求道:“求大人想法子救救我家小主,小主平日与人为善,菩萨心肠,宫中谁人不称颂,竟还有歹人要去暗害。只求大人一定要救救婕妤,便是用奴婢一条性命去换,也是心甘情愿啊!”
说罢竟还为表诚心的扣起头来,可侯子谦岂敢在皇上面前安心领受,赶忙将她扶起,而后苦着脸凝重道:
“巫蛊并非只有一种,用蛊虫下咒者需端午日制蛊,在阳气极盛时制药,是以能致人于病、死,一触便可杀生。”他望着阮文君,叹了声气,沉吟道:“而在阴时的则是另一种,亦可称做“射偶人”。乃是用木、土或纸做成仇家偶像,暗藏于某处,每日诅咒之,或用箭射之,用针刺之,如此使得仇人得病身亡。”
“那小主所中便是后者了?”若华眼上仍挂着泪痕,怔然问道。
侯子谦点了点头,托着下巴道:
“蛊虫尚可逼出,可偶人,也只有毁其身,才能让小主不药而愈。”他顿了顿,复又继续道:“这巫蛊之术乃传自苗疆,能让婕妤痛苦至此那人功力自当深重,可微臣着实没有头绪,该从何处搜起。”
“翻,便是将整个皇宫翻一遍,也定要找出那歹人严惩不可。”楚越宸握拳砸于桌上,震得瓷杯一颤,发出清脆的声响,令在场这皆心中一紧。
若华瞅着时机差不多,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上前福了福身,咬唇道:
“苗疆……若说苗疆,奴婢倒想一人……”
“那还支吾什么,还不快些说!”
“是,是惠婕妤的生母,蒙氏。”若华抬起头,义正言辞的确定道。
在听到此事与慕子染有关后,楚越宸先是一惊,继而又变成了一副极为古怪复杂的模样。似乎不愿相信,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方才还忿然恼怒的楚越宸此刻倒沉默无声起来,忘记了口口声声将六宫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人的,正是自己。
若华向侯子谦使了个眼色,侯子谦当即领会过来,拱手焦急道:
“还请皇上尽快下令,否则在晚些,只怕婕妤就要一尸两命了啊。”
一句话像是在向楚越宸施压一般,他抬首凌厉的瞪向侯子谦,而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下令道:
“搜!”
慕子染此刻睡意全无,纵使头脑昏沉也不愿再躺会床上。正披着见天青色斗篷,兀自把玩着进贡来的金桔,那味道酸中透着清新,倒比熏香醒神许多。
小轩窗儿全然推开,望着笼于薄雾后的皎白月光,她只觉连周身空气也染上寒霜的凉意,抬手触着浮动的微尘,喃喃道:
“你说临仙阁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皇上此刻,也会在那处吗……”顿了顿,慕子染忽而自嘲般的一笑,无奈道:“皇上自然是在的,毕竟那可是阮文君啊。”
汀兰不忍看慕子染身子连带着心气一同消沉,只劝道:
“皇上也几番欲探小主您,是小主不愿见,并非皇上没有那个心思。”
“我这幅样子,即便相见也只会给他添烦忧,不如不见。”
正在她主仆二人低语之际,却见方才的火光冲天伴着嘈杂凌乱的脚步声朝绛雪轩的方向而来,而且较之方才,人数之多不少。
慕子染一愣,又听见福安在外似与人说着什么。她心中莫名揪起,下意识握住汀兰的手,那手在微微发颤,昭示着她此刻的惶恐不安。
沈夙也察觉到了异,自门外走近到慕子染的身边,汀兰见她来了这才放心,将慕子染的手交给沈夙,点了点头郑重道:
“奴婢这便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小主且放心,沈夙武艺高强,断不会有人能伤您半分。”
慕子染蹙眉点了点头,在汀兰转身将要出房门时,不禁急声唤道:
“汀兰!”
汀兰回过头来,不解的望向她。
“小心些。”
慕子染眼神晃动,千言万语,只化成这一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