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宸没有回话，只是微微勾唇，吩咐道：
“今日诸位随性便好。”
大臣齐声应道，却没有一人真如所说的那样做出半点出格的举动。
在那些身着暴露的舞姬大胆的贴上斟酒布菜时，也只一味道貌岸然的推拒。
席间只有几个年岁资历极高的大儒一脸生无可恋像是遭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蹙眉抿唇的直视前方，不为所动。
而萧衡所在的一桌却十分安静，倒不是因为旁边坐着萧琼的缘故，只是当那些舞姬几欲上前时，都被那一双带着寒光的锐利眸子所吓到，犹豫再三，纷纷转到了其他桌上。
对那闻名在外杀人如麻的大将军，敬而远之。
萧衡微一蹙眉，敏锐的直觉令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朝他注视了许久。
一抬眼，竟是从篝火台上而来，那头带华冠的女子正悄然凝望着萧衡的侧脸，见他发现了自己，心中一惊，继而含羞的垂下头。
深呼吸了一口，对着负责筹备此次篝火晚宴的耶律齐点了点头，得到回应后轻旋着身体，踩着步伐，便唱边跳的在每一位楚国贵客的席间经过着。
赤罗笼裙。
慕子染挑眉，距离近了些之后，她便识出了那女子身上所着的竟是件宝物。
镂金为花鸟，细线如发丝，百鸟眼鼻口甲皆备，皆以宝石镶嵌而成。随着旋转，裙摆散开，不同的光影角度下呈现出不同的色泽。
一双红色的锦靴挂着两科金铃铛，迈起步子灵动俏丽，纵使鞋子也是精工细作，与衫裙相配，金线绣出同样的花鸟纹饰。
看来她的身份毕竟是及其尊贵了，慕子染心中已猜出了个大概。
她的身后跟着命侍女，端着的托盘中放着数碗酒，每过一桌，那衣着华美的女子便端起一碗，一面又婉转热情的歌声吟唱，一面有节奏的舞动着腰肢。
那酒与桌上的马奶酒不同，乃是极烈性的酒，然则诸位大臣纵使不胜酒力，也不敢驳了那一看身份就极贵的女子的好意。
纷纷将老命都豁出去了，仰头便饮下，而后憋红了脸，也不敢咳嗽一声，只怕失了大楚的颜面。
“那是祝酒歌。”赵清商小声说道：“看样子这女子绝非寻常舞姬了，不然如此重任也不会落在她的头上。”
“自然不是。”
慕子染无奈的摇了摇头，眉宇间有几分暗嘲，笑道：“只怕这场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了突出此女子的完美登场，其他一切，不过都是陪衬罢了。”
“嗯，这样看来，却是如此。”赵清商抚着下巴，纳罕道：“只是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到底为何了。”
慕子染没有再说下去，而那女子也是即将要舞到她们这桌，在宫妃桌前是不会敬酒的，只是跳一段舞，而后饮下一杯马奶酒便好。
在她旋转过身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慕子染意味深长又带着淡然笑意的容色，然这笑意在她的眼中，却带了曾诡谲的意味。
突如其来的照面，让那女子惊了一跳，圆睁着双眸连脚下的舞步也凌乱了起来。
听到一旁的侍女轻嗽提醒后，她才反应过来，又紧张的看了一眼慕子染，而后连祝酒也全然忽略，径直往下一桌而去。
“为何在我们这里便匆忙敷衍许多，莫不是祝酒也分个三六九等？”
赵清商原本还对着热情有趣的仪式抱着很大的期许，如今酒还未入口，那女子便匆匆离开，不悦之情涌上，赵清商抱怨着。
她自然不晓得，是慕子染吓到了人家，才让她错失了此次体验的机会。
“许是看到清商姐姐貌美如花，才惭愧的离去了吧。”
慕子染也不打算解释，所幸玩笑打趣着过去，毕竟马上就要到萧衡那桌，她很好奇，那样热情如火的草原女子遇到冰块般不近人情的冷面将军，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终于到了萧衡的桌前，她眼含春水，连舞姿都比方才多了些变换，先是围绕着桌子热情舞动。
而后竟摆着双臂，仰起身子下腰靠至萧衡身边，柔软的手臂自他的胸前划过，身上的香气随着旋转的身形，渐渐弥散开来。
可纵使她的舞姿再美，萧衡都是一副与寻常无异的淡然神色，连笑意都吝啬于给予。
那女子从神情上看去，也是略带着失望，所幸端起一碗酒唱着祝酒歌放于萧衡面前，萧衡知晓这是辽国的习俗不能推拒，便接过一口饮下。
那女子眨了眨眼，却不肯离去，而是透出了玩味的目光，复又端起了一碗，歌声不歇，示意他再饮一碗。
萧衡神色无常，淡然的接过与方才一般的酒碗仰头便喝的一滴不剩。
那女子还是不准备罢休，紧接着第三碗，第四碗的敬上，连萧琼都已看不多去，她本就傲然的心性，哪里荣幸一个番邦女子这样对自己的弟弟。
面色铁青已然要拍案而起，楚越宸也察觉出场上尴尬微妙的气氛，在萧琼对那女子所出无理行径前，率先笑着开口道：
“眼看着草原上的美酒都要被萧将军一人饮完，朕可还未尝到，不知何时可来？”
那女子手上的动作一停，看向了座上，耶律久保看向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怪责，却转眼即逝，笑着打圆场道：
“素闻萧将军豪气冲天，是个不可多得的英雄人物。自然也是多饮几杯方能体现出我辽国的崇敬之心。”
他别过眼看向萧衡，扬声道：“现如今也足够了，本王与皇上也等候多时，还是快些过来吧。”
那女子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忽略掉眼神足以杀人的萧琼，深深望了眼萧衡才继续踏着舞步而去。
“看样子，就连那异族女子也敌不过萧大将军的魅力，如此便倾慕于他了。”
慕子染看着几碗烈酒下肚却强撑着不露出醉意的萧衡，深深的望了几眼后嗤笑一声，慵懒着声调回答道：
“倾慕又如何，只怕最后都是事与愿违，一场空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