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普通的一根树枝,到了萧衡的手中,俨然成了那柄龙泉宝剑。
轻易熟练的于周身舞转成一道暗影,连绵不绝,迅急不落。
慕子染抱着手臂,立在岸上不由的心想,若是他此刻舞的不是树枝而是宝剑,又还是怎样摄人的光影舞动,熠熠生辉。
她在这一刻才发现,萧衡虽永远以一副冷面示人,可当他握着手中的剑时,却是出奇的俊朗。
却不仅仅的皮相,而是由内而外所发出的王者之气。
足以睥睨终生。
还在慕子染恍惚之间,之间萧衡一个探臂将树枝挥大在水面之上,霎时间轰鸣一般,周身水柱乍起,仿佛一道帷幕一般,将萧衡包围其中。
他发丝微湿,显得越发乌黑柔软。在日光的照射下,挂着的水珠折射出几点微光。
萧衡闭着眼眸,随手一刺,还未等慕子染反应过来,便见到水幕落下之后,原本空空如也的木枝之上,不多不少,正好穿过了四条还在摆尾的鱼。
那一刻,慕子染吞咽了一口,阖住微张开的嘴巴,怔然立在原地,只剩下了下意识的拊掌惊叹。
在返回石洞的路上,慕子染看着那整齐的“鱼串”一颗心还是在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咬着下唇,问道:
“好俊俏的棍法,不知……”
“游龙。”
“嗯?”
“这原是一套剑法,名唤游龙。”萧衡又重复了一遍,他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打量着慕子染道:“莫非你想学?”
慕子染连忙摆着手,解释道:
“我这多病的体质,白太医调理了许久也不见好。又如何能学得了武功,再者说,有个沈夙便足够了,也不需要我再多费心里。”
方才好好好的萧衡在听到这句后,不知为何那张脸又陡然阴冷了下来,步伐越发的加快,只撇下一句:
“既然调理许久也不见好,那便该换个大夫。”
这着实让慕子染听得云里雾里,一边小跑着努力跟上萧衡的步伐,一边暗自腹诽。
此人身负重伤还能走得这样快,果真的身强体健,非她这等寻常人比得了的。
一路上便在这样沉默无言的你追我赶中度过,回到石洞中。
慕子染本打算坐在干草摊上歇歇脚,随意一瞥,竟发现方才走时的地方,有一团东西动了一动,她心中陡然一喜,朝那方向瞧去,果真是自己带回来的那只白色兔子。
她大喜过望,赶忙跑过去抱起了它,面上却还装作嫌弃的模样,道:
“天下间竟真有这样愚笨的兔子,我放你一条生路竟不知道逃跑,留在这儿等着做本主的腹中餐吗?”
那兔子歪着脑袋,红玛瑙一般的眼珠清晰的映着慕子染的容颜,无辜的扑腾了几下脚掌。
于是乎慕子染便顺利成章的怀抱着兔子,坐在干草之上晒着太阳。自从知道萧衡的体格非常人可比,并无大碍之后,二人的角色便像霎时翻转过来一般。
慕子染两手托腮,与白兔一道,四只眼睛看着正在埋头苦干的萧衡。
那是一堆自己昨日趁着天亮捡回来的木柴,因懒得几次三番去往那虫蛇弥补的丛林深处,慕子染所幸一次性背会了许许多多。
但在萧衡丢去受潮了不能用的后,也只剩下了一半,勉强够今日用罢了。
他又寻来一快断裂的树干,捡起一根粗短的树枝,环顾一圈后,从慕子染身旁拿扯走了好些干草。
固定这树干,将干草铺于其上,再用两只手掌迅速的让树枝转动,继而与树干形成剧烈的摩擦。
不至片刻,看似无心的慕子染便惊呼起来:
“烟,烟,有火了。”
被萧衡轻瞥了一眼后,她才意识到了自己因过于激动所导致的失仪,不由捂住嘴巴缩起脖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萧衡也并不在意什么,专注于手上的功夫。
那微弱的火苗在遇到了干草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赤红色的火苗越燃越大,他赶忙取来木柴丢入其中,终于形成了一团篝火,让整个阴冷的石洞乍然涌动着丝丝暖意。
“昨日照书中的法子试了许久,却到底不像你,这般轻易便成功了。”
“纸上谈兵终究抵不过实际的操练,各种事情的道理尽是这般。”
“那也要具备实际的机会啊……”
慕子染抱着双膝无奈的回应道。他望着那在风中摇摆的火焰,不由感叹:“干柴烈火,如今看来,倒真是形象呢……”
萧衡微一蹙眉,沉声道:
“这些词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慕子染翻了个眼神,毫不在意的笑道:“自然不是什么孔孟之礼,中庸之道。”纤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胳膊,她的眼中放着光彩,重复着书中的句子道:
“天缘凑巧,那二人,倒真是一对干柴烈火,如胶投漆。正所谓移干柴而近烈火,无怪漆燃也。”
萧衡眼神一沉,蜜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她看着慕子染的眼神,倒像是在探寻着什么一般。
而慕子染却是一副迷茫的神情,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虽有些凌乱,但从晨起时便是这般,也无甚新奇。
她还是整了整衣襟,心中不免奇怪,萧衡他到底在看什么,找什么呢。
半晌后,似乎有些失望,萧衡转回了头。垂下了黯淡的眸子,处理起树枝上扎着的四条鱼来。
那用于最后防身的小刀子乃是相传用了龙泉宝剑的余下的寒铁所制,如今已沦落成了一把挂去鱼鳞的刀子,而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九门提督,萧衡大将军,虽仍旧摆脱不了满手血腥。
但那血的对象,却从仇敌变成了鱼。
听着火焰炙烤着鱼皮所发出的呲呲的油烟之声,再看着原本乌黑的鱼身慢慢变作焦黄的颜色。
慕子染的肚子再度不争气的发出了最后的抵抗。
“咕——”的一声响。
可这一次她却半点也不想去管什么丢脸不丢脸,只因尽在咫尺的烤鱼,已然吸引了她全部的主意,心中脑中,再也容不得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