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我想通了,你倒动摇起来?”
等到望不见人影时,慕子染才转过身目光一沉,冲着汀兰严肃道:“既已出来,便不要再多说那些。权当最后再试这一回,成与不成且看天意。”
汀兰眼光不住游移,自己被沈夙的一番言辞说动,而慕子染却又因自己之前的话而下定决心。世事无常,有时候机缘巧合的令人生寒。
“可小主你……”
“我甚好,没什么可是了。”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让汀兰含在口里的话再没了吐出来的机会,至于沈夙那夜所说关于萧衡的种种,以及那凭空而来的汤婆子,似乎都成了该尘封下的事物,不会再被她知悉。
汀兰沉默了片刻,
“好,奴婢便随小主一起,看天意究竟如何。”
慕子染这才点了点头,瞧着左右无人,携同汀兰加快步伐往御膳房方向而去,只恐误了时辰。
原本按照汀兰所想,此时的宫中定是不会有闲人四处游走。这受宠的陪着自家主子饮宴,不受宠的则连凑那热闹的资格与勇气都没有。
可总有些没有资格,却又不甘平庸的人,憋着满腔怨气怒火,正寻着地方发泄。
“啪,咚。”
将最后一块鹅卵石丢进太液池中,岸芷仍旧愁眉苦脸,越想越是气恼。狠狠的踢向一旁的石碓,心中只将阮文君马上个千遍万遍。
自己按照她的吩咐将慕子染害到如今的地步,毫不夸张的说,凭借慕子染那样谨慎的性子,不是自小陪在身边的亲近侍婢,断然成不了事。
慕家一倒,不仅阮文君少了个敌人,连那未出世的孩子也少了个将来争夺王储的阻碍,这样大的功劳,不都是她促成的。
岸芷咬牙跺了跺脚。
可偏偏阮文君只说什么避嫌,不肯将她讨去临仙阁,岸芷无处可去,最后竟被随意安排到了个不受宠的贵人宫中,成日里脏活累活全是她,比原先还不如。
“呸,什么元婕妤。”
眼看着出来已有许久,岸芷忿然啐了一口低声埋怨后,拍拍手准备返回宫中。
这一路上的人见到岸芷纷纷绕道而行,有的更是侧目以视,捂着嘴交头接耳,岸芷本不想理会,直到那声音传到了自己耳中:
“呦,这不是绛雪轩那个卖主求荣的吗。”
“可不是吗,看着模样端正,却害得慕家家破人亡。想想慕更衣从前多得宠的一个人,现在去了北三所那种鬼地方,真是可怜。”
“听说慕更衣从前对她可是极好的。”
“这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白眼狼,不要脸……”
岸芷气的脸色涨红,握紧拳头回身瞪大眼睛道:
“你们说够了没有,一个两个什么下贱身份,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我们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那宫女虽只是个寻常的洒扫婢女,可也半点不怕她,翻着白眼道:
“虎落平阳尚且被欺,何况你哪算什么虎,依我看……该是只狗才对吧。”那宫女上下打量岸芷一番,讥讽道。
“你,你!当心我……”岸芷一时气的糊涂了,“当心我告诉小主去”几乎脱口而出,这才想到自己如今可什么依仗都没有。
“当心你什么,当心你疯狗一般乱吠吗?”
“算了算了,不要跟这种人多费口舌,我们还得赶着去梅园做事呢,听说今日那里赏赐可是极多的。”
那两个宫女你一言我一语,撇下岸芷,趾高气扬的往前走去。
岸芷从前仗着慕子染的威势,只怕连内务府总管都要给几分面子,何曾受过这等气。想着自己忙活了那么久落得的下场还不如往日,更觉郁结在心,转身就要打路边掉光了叶子的杨树出气。
眼神随意扫到某个方向,这一望,却让岸芷陡然愣住,抬起的胳膊也停在了半空中。
如今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往梅园的方向去凑,鲜少有背道而行之人,太液池附近也没什么地方,不过是个御膳房。
可就算如此,那条小路通到的也是后门,并非御膳房的正前门。
岸芷紧皱眉毛,屏住呼吸的跟了上去。让她真正在意的不至如此,而是在那二人转弯的一刹那,她分明看到了慕子染的容貌,包括走路的姿态,背影都一模一样。
她与慕子染自幼相伴,绝不可能会认错,那打扮成宫女模样的人定是慕子染本身无疑。
岸芷突然眼中浮现出喜色,慢慢攥紧袖口,打起了主意。而令她欣喜的不只是抓到了本该幽紧在冷宫中的人抗旨外出,能令慕子染冒这等险,那背后的原因定然更加重要。
趁着宫里举办盛会乔装改扮偷溜进御膳房,莫不是准备投毒暗害某些人。
心中沸腾而起,岸芷不敢在耽误片刻,她重新得到阮文君重用的时刻终于到了,借这个机会,她一定要彻底翻身!
梅园中歌台暖响,鼓瑟笙箫。众妃依次列座两边,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云鬓衣香,觥筹交错。
原本以为楚越宸会出席赏宴,难得有机会见到皇上一面,都卯足了力气各显神通,只恐自己珠钗不够光亮,胭脂不够明艳,吸引不到皇上。
满园里梅香嗅不到几分,倒是脂粉气味扑鼻而来。
可谁知他根本提不起兴致,临开席时才派小周子来通传一声,只说国事要紧,抽不开身。景柔嘉闻言道没有半分不悦,只笑着让他提醒皇上切莫太过劳累,总要注意着身子。
随后便望着落雪红梅,怔然出神,眼中或悲或喜,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众妃起初好一阵失望,可来也来了,景致佳肴也十分不错,渐渐便安下心来。没了皇上倒出奇自在,于是交好者闲谈话事,对酒吟诗,惬意非常。
这是有一小太监躬着身子,匆匆跑到了阮文君所在的桌后,小心谨慎的唤过若华,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若华皱起眉,回头果真见到岸芷一个人在不远处,挥动着手臂,又指了指阮文君,好像很是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