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谈谈
“机会已经给过你了,自己选吧,别等到哪一天变得跟郁舒娆一样的时候,才来后悔。”
这是韩太太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秦然从韩宅出来。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
她冒着白茫茫的雨雾离开,神情寂寥苍白。
如果说韩遇是她的灵魂,那么事业就是她的孩子,失去灵魂,可能她还可以行尸走肉的活着,但是失去孩子,她会死的,这几年风风雨雨,沉沉浮浮,不就是为了某一天可以逆过所有困境站在事业的最高峰么?可笑的是,她的事业因为韩遇的爱情而展开,又因为失去他的爱情而获得成功,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啊?又是多么现实的状态啊,接受分手,获得一切,不接受分手,失去一切。
创业的期间,她曾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凭自己的能力给家人买套房子,让他们都脱离贫困果实好生活,现在,真的是一步之遥啊,只差那么一小步,她就可以真正的成功,可是真正的成功是要让她用挚爱去换的,她眼神混沌地望着天空,雨丝飘啊飘,就像她无所无依的心情。
为什么现实总是这样残酷?
为什么成功总是这样困难?
为什么人总要有舍才有得?
她木然地站在雨里,心里空落落的痛着……
*
韩遇回来那天,还不知道Z市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出机场,就立刻开机给秦然打电话,声音明快中透着思念,“韩小然,我回国了,你在哪呢?晚上要不要去约会?”
“我在你家里呢。”她声音停顿片刻后,静得诡异,“海湾大厦的海景公寓里,你过来吧,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韩遇默了一下,心里生出隐隐的不安,“你在我家里?”
他问的是为什么?
秦然淡淡道:“没什么,想过来,就过来了。”
“好,那你在家里乖乖等着我,有什么想吃的吗?我顺便买过去。”
“没有,你人回来就好。”
晚霞如血。
韩遇从门外输入指纹采集,密码条框上显示主人的指纹正确,大门无声打开。
屋内的窗帘只拉开了一点点。
斜阳处,秦然静静地站着,睫毛被明显的光线分割出一道明暗界限,而她脸孔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
韩遇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韩小然,你怎么没开灯?”
他脱下鞋子,放下行李,慢慢走过来,就要从身后环住她,她却像是有预感一般,微微让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回过头来,眼神像无星的黑夜一样没有一丝光亮,“天还没黑呢。”
他的怀抱落了空,手堪堪停在半空中,有些不可置信,侧头来凝视着她,“怎么了?”
她笔直地站着,“我想跟你说点事情。”
他似乎察觉了什么,面无表情地说:“什么事情?”
“这几天我公司发生了点事情,差点破产了,麻烦是你母亲帮我解决的,因此我答应她,会和你分手。”她知道那件事情是瞒不了他的,就像韩太太说的那样,她们都不打算瞒着他,不过是做个选择而已。
她选择分手,只不过是她认命了,对现实认命了,因为太累了,太渴望了,对这段所有人都反对的感情太累了,亦对事业的成功太渴望了,人生的好运或许就那么一次了,假如她这次选择不分手,她想她以后都没有机会在翻身了,不可能再次创业,也不可能在获得认可,或许韩遇可以给她五千万,可以让她做人人羡慕的金丝雀,可比起那样的奢靡生活,她更愿意做人人敬仰的女强人。
韩太太说得对,她已经对她很宽容了,不要等到像郁舒娆那样,失去孩子,失去挚爱的时候再来后悔,她也害怕变成舒娆那样,活在产后压抑里,活在失去孩子的阴影里,可能比起舒娆,她更加自私吧,她更加爱自己,她自认自己是没有能力跟韩太太斗的,没有他们的地位支撑她的工厂,她能有飞黄腾达的机会么?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否则最后就会变成赔了夫人又折兵。
韩遇微微一怔,视线像是淬了冰,“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和你分手。”
他就像没有听见这句话,自顾自的回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就算我人在国外,也有能力帮你解决的。”
“我已经答应她了,为了我的事业,我放弃你。”秦然的声音淡淡的,拿出一张支票和一份房契,像是做好了决定,平静而冷淡地说:“这张支票,是之前跟你借的一千万,我加了一百万,就当是这一年来的利息,还有这个,这是你给我买的房子,房契还有钥匙,现在,物归原主。”
韩遇的身体僵住,“你说认真的?”
“是。”
“我不相信。”
他笃定地说完,拿出自己的手机,就着阴暗的光线,拨打了韩妈妈的手机,那边似乎也不打算瞒着他,把所有话都托盘而出,并表明她和秦然之间只不过是做了个选择,结果是,他不如她的事业重要。
韩遇眼瞳中的情绪变暗,猛地摔了掌中的手机。
他走了回来,高大的身子在黑暗中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秦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韩遇攥住她的手臂,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为了这么点小利益,你选择了放弃我?”
秦然脸色变得苍白,被他捏痛的,“你放开我。”
“我放开你?”他呵呵冷笑,眼神变得残酷冰冷,“每次都是这样,需要我的事情,各种撒娇讨好,不需要我的时候,就像把我当成垃圾一样扔进垃圾桶里,我问你,我跟你这些年来的感情到底算什么?我是你的事业工具么?我是你的狗么?可以让你挥之则来挥之则去?需要就巴结,不需要就抛弃?这世界上有这样的好事?”
“我只想跟你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他重复这句话,眼睛变得猩红,“过得潦倒的时候就对我说,你的真爱是我,现在有了钱,就告诉我好聚好散,秦然,你每次都这么利用我,怎么个好聚好散法?”
她低低回答:“好痛!你放开我!”
他冷笑,非但不放,还渐渐收紧了五指的力量,仿佛要透过她的皮肤捏进她的血脉里去,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痛楚,眼神里有冰冷的嘲弄,“你休想。”
“我说了,我们不适合,你放开我!我不想像舒娆那样,每天活在痛苦和自责里!”她忽然失控大吼。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你认识我这么多年,还不了解我?你觉得我是韩亚洲那种冲动的性子?为什么我母亲敢动你却又不敢动我呢?因为我韩遇不是韩亚洲,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它,任何人都不可以。”
她脸色发白,背脊也渐渐有股寒意升起。
“你以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他眼神幽暗,已经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心痛,“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选择放弃我的。”
秦然心底猛地一沉。
他唇角透出寒意,大吼:“这话你是不是说的?”
秦然的心情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抖着唇瓣,“你别这样,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好好谈谈的。”
“谈什么?谈怎么跟我好聚好散?秦然,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休想,承诺你既然说了,你就要一辈子坚守,我不管你办不办得到,你要是敢说办不到,我就杀了你。”
秦然僵住,心口阵阵发疼,“人的一生说过那么多承诺,但是,有多少是真正办到的?”
“我不管!你说了,你就要办到。”
他低喊,把她摔在沙发上,身子倾了上去,不顾一切的啃咬着她的肌肤,眼里都是暗沉的愤怒。
就像一把熊熊烈火。
他狂热地吻她,仿佛要把此刻可恶的她吞进腹中,永远都不放过她!
那窒息般的亲吻里,秦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也没有挣扎,就那么麻木机械地被他箍在如铁般的双臂里,她的嘴唇被咬破了,鲜血顺着唇角淌了下来,染出一片刺目的凄美。
韩遇忽然停了下来,浑身发冷,看着她,讽刺勾唇,“看来你是真的做好了要分手的准备,像一条死鱼,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然脸色更加苍白,她衣衫不整,却没有动,就那么沉默僵硬地躺在沙发上,眼神无光。
韩遇坐了起来,渐渐的,笑容变得残酷冷漠,“可是,你以为你对我使用冷暴力,我就会放过你么?”
她错愕的怔住。
韩遇冷冷地盯着她,瞳孔冰冷,“要分手,我就问你,你能拿什么来还?是你的事业呢?还是你的命呢?”
她的脸色苍白得仿佛透明。
“你以为只有我母亲可以动你?呵呵,你这样对我,你以为我就会放过你?噢,不止是你,还有你的家人,他们统统要为我受的伤害付出代价。”
秦然呆呆地望着他,心脏仿佛被冰霜冻住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韩遇跟韩太太本身就是一样的人,他们都是那种看着温和无害却又比毒蝎还可怕一千倍的的人啊。
“韩小然,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他从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冷冷发问。
秦然闭上眼睛,心里一阵阵抽痛。
然后。
在暮色来临之际慢慢的,跪在冰冷的地上,跪在他的面前,脸色苍凉,“我求你你放过我吧。”
他不为所动,唇角的笑容变得讥讽阴鸷,“我就问你,你拿什么来还?”
“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情都弥补不了对你心里上的伤害,如果你真的很生气,你动手打我啊,我……绝对不还手。”
“我已经说了,你要拿你的事业来还,还是拿你的命来还?秦然,在事业和我之间,你选了事业,那我今天就再给你个选择,你是要命,还是要事业?”
如遭电击般。
秦然脸色苍白地望着他,心口都是绝望和痛意,紧紧抿住双唇,压抑道:“你这样又是何必呢?”
他居高临下地回答:“我乐意。”
她垂着头,咬紧嘴唇,“就连我这么求你都不行么?”
“不行。”他冷冷地回答。
秦然一怔,双唇痛楚得没有任何血色,还是那句说烂的老话,“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好聚好散,将来见了面,还可以点头打一声招呼。”
他侧过头,恨意让他的话变得冰冷无比,“就凭你也配?”
心越来越沉。
秦然疲惫地跪着,没有站起来,她就那么直直挺着背脊不说话了,好像韩遇不答应,她就不离开。
“看来,你的事业比你的命还重要。”韩遇冷淡地说完,站起身,走上二楼,留下一缕没有感情的话飘荡在空气里,“爱跪就跪着吧,随意。”
夜风徐徐吹来。
秦然长久地跪在客厅里,将所有的尊严都放在膝盖上,用来求他。
整整一夜,他都没有再下楼。
第二天。
秦然还在跪在客厅里,苍白的唇色是如此的明显。
韩遇走下楼梯,看见她还跪在那里,身影顿了一下,然后没有任何犹豫,走进厨房里吃早餐,一点关注都不放在她身上,十点一到,家政过来收拾房子,看见秦然跪在屋子里,也是吓了一跳,伸了手过来扶她,“太太,你怎么跪在这里,快起来吧。”
秦然轻轻摇头,“不要管我,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此时韩遇已经出门去了。
秦然却没有站起来,双腿麻木地跪着,几欲昏倒,家政怕她不吃东西会出事,便偷偷蒸了几个包子给她,秦然倔强摇头,既然他要她的命,她唯有给他了。
白昼转黑夜。
韩遇是夜里十一点多回来的,他喝得醉醺醺的,一见到她,眼睛便不由自主变得猩红。
秦然孤零零的跪着。
为了分手。
她连命都不要了。
黑漆漆的夜里,他发出疯狂的笑声,“为了离开我,你连命都不要了?”
她木然地跪着,“这是我对你的伤害,我都还给你。”
他抿紧唇,痛声低喊,“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一直把你放在心上的第一位,可是我在你心里,排名却这么的靠后,你甚至可以为很多东西放弃我,事业,就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我别无选择。”
“你还爱不爱我?”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该死的,明明喝了那么多酒,神智却还是那么清醒。
“以前爱过,可是以后不会了。”不敢了,也爱不起了。
听到她的回答,他的心就像是炸开了,脑海中闪过了十几年来与她的相处,他是那么爱她,他想对她讲点什么的,可是脑子传来一阵阵剧痛,渐渐的,他分不清心里到底是恨多,还是爱多……
他僵硬地站着。
良久良久之后,他转过身,夜色里,他背对着她,再听不出那声音里的情绪,“你走吧,以后别让我在见到你,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秦然站起来。
腿部已经完全麻木了。
她重新摔回地上,眼底空洞。
韩遇没有走过来,他向二楼的方向走去,冰冷的消失在黑夜里……
*
半年后。
秦然背着画板从法国回来,她在那里住了一个月,画尽了浪漫的异国风情。
踏进繁华的Z市,阳光明媚,秦然着一件水青色锦衣,她的头发留长了,编成了两条乌黑的鱼尾辫,果然,人是有了钱后才自由了。
从她跟韩遇分开后,她的公司就真正腾飞了,现在接单子接到手软,她和简轶珩不在是苦苦挣扎的创业新鲜人,而是成了业界的传奇,公司排在世贸大道的十大公司以内,名声赫赫。
秦然不再欠别人钱了,也不再需要烦恼温饱的问题了,她用亲手赚来的钱买了两套豪华公寓,装修成文艺舒适的样子,一套自己住,一套放在父母名下,算是报答这些年来他们的养育之恩。
分手后,她很少回家了,韩遇也没再来找过她,听说他跟他母亲的感情之间有了隙缝,他母亲回美国去了,他则留在Z市,仍高高在上,众星拱月般的当着他的副院长。
生活缓慢美好。
秦然走在树荫下,阳光穿透枝叶落在她的眼睑上,秦然开始思考,下次写生要去哪个国家呢?韩遇曾对她说,以后别让他见到她,所以秦然是尽可能的避着他,反正她要写生,走走停停,去哪都无所谓。
逛着逛着,秦然就走到了世贸大道,她的公司已经搬到世贸中心最奢侈的那座大厦里去了,6层,一百四十六个员工,当属实力十分强劲的大公司。
走进极光科技里,她笑脸盈盈,迎面一片员工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她点头示意,“秦总下午好。”
秦然微微点头,穿过无数个工作岗位,进了总经理室。
总经理室是苏倾的房间。
苏倾是总经理,秦大哥是副总,郁舒娆是销售主管,随着公司的壮大,他们这些元老的身价也都跟着上升了,半年的时间,郁舒娆走出了抑郁症,现在一心扑在事业上,很是用心。
相反,她这个秦总好像有点不务正业,成日背着画板在外面闲晃。
秦然走进去,敲了敲玻璃门,“总经理,中午好啊。”
苏倾闻言抬头,笑了,“原来是董事长来了啊。”
秦然莞尔,“什么董事长,我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三流画家。”
“快坐。”苏倾把她迎到茶几前,一身名牌正装,气势逼人,“就算是三流画家,那也是坐拥一个亿的三流画家吧。”
她坐在椅子上,眼眸静静的,“最近过得怎么样?”
“老样子,你呢?”
“一样。”
“哪一样了,我在办公室吃饭盒,而董事长在国外度假啊,居然还说一样,欠打。”
秦然笑而不语。
苏倾又问:“你到底是去哪啦?消失了一个月。”
“去法国了。”
苏倾指着她放下的画板,眉梢挑了挑,“是去写生吗?”
“嗯哼。”
“哇!”苏倾一脸羡慕,“小日子过得还真滋润啊,噢,对了,顾玄宁最近在找你呢。”
“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苏倾一脸不清楚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想他大概是听说你跟韩遇分手了,又对你死灰复燃了吧,想着要找你谈谈心事呢。”
秦然眼中的笑意不减,“别逗了,我不谈恋爱的。”
“怎么不谈?”
“三流画家的人生要用来画画,应付不了婚姻大事啦,现在你们都未婚,我还能赖赖你们,唔,等以后你们都结婚了,我就去国外报个学校进修美术吧。”
“你?进修?没搞错吧?都几岁了还这么爱学习啊?”
“反正不进修也是虚度年华嘛,不如就用来学点有兴趣的东西,对了,我最近还学了糕点,我会做蛋糕了,还做得不错呢,等有时间了,我做给你们吃吧?”
苏倾淡淡微笑,想了想,又问她:“那你不打算见见顾玄宁?”
“不见啦。”
“那韩遇呢?你也不打算见了?”
听见这个名字,秦然眼中的笑意变淡了一些。
“不见啦,见了也做不了什么,正是应了那句古话,相见争如不见。”如果见面造成更大痛苦,何不如狠狠心不要见面呢,不见面,看似无情,其实是用了更多的情,这句古诗,真适合她现在的心境。
不过有的时候,有些缘分不是你说不见就不见的。
夜里。
苏倾非要拉上几个姐妹给秦然接风洗尘,她们聚餐就聚餐,还非要选一个环境特别奢华的店吃海鲜大餐,秦然坐在大厅的餐桌上,长发乌黑,面色淡然。
应曦举起酒杯说:“你丫的可终于出现啦。”
秦然淡笑,还是往日里豁达开朗的模样,“姐,我只是去旅游了一个月,也没多久嘛。”
“可是你都不告诉我们去哪啦。”
秦然半开玩笑地喝了口果汁,“这还不是怕你们要叫代购啊。”
“我去,姐是这样的人吗?最多啊,就是叫你买个包嘛,至于这么怕吗?”
秦然只笑不语。
郁舒娆跟应曦碰了碰酒杯,面容红润漂亮,“肯定是你太狼豺虎豹了,惹得小然都怕你了。”
应曦不认,“哪有,姐明明就那么温柔。”
桌上哄然大笑。
忽然,郁舒娆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苏淮打来的,她接了起来,一副很温柔的样子,“干嘛?问我在哪里?我干嘛告诉你啊?”
不知道苏淮说了几句什么,郁舒娆的眼睛瞪了瞪,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看见我啦?你在哪?你在楼上的包间里?韩遇也在,还有他女朋友?”
听到这里,桌上几个人都安静了。
苏倾小声问:“韩遇有女朋友了?”
郁舒娆小心翼翼看了秦然一眼,见她脸色平静地吃着蟹面,偷偷松了一口气,对苏倾点头,“嗯,就是殷雪儿。”
苏倾:“……”
应曦倒是没说话,抿了口酒,伸手去握秦然白皙的手。
秦然斜着眼角反笑,眼眸亮亮的,提高音量道:“干嘛?你们以为我会难过啊?”
“难道不难过么?”
秦然摇头,“真不会了。”
当初分手的时候她用命威胁他,今日无论他跟谁在一起,她都会诚心祝福他的。
餐桌上的聊天如火如荼。
郁舒娆还在跟苏淮讲电话,“让我们上去聚聚?还是算了吧,你们那些朋友我们都不想认识,不是一个圈子的啊,不硬融。”
苏淮还在跟郁舒娆聊天。
秦然扭头问苏倾,“这舒娆跟苏淮聊得这么欢,两人是恋爱了吧?”
苏倾闻言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怎么可能?人家是好闺蜜,比亲人还好的那种关系,听说现在舒娆喊苏淮的妈妈为干妈,苏淮喊舒娆的妈妈为干妈,他两啊,拜把子了。”
“噗!”秦然嘴里的果汁差点喷出来,“拜把子了?”
“嗯,牛吧?”
秦然忍不住道:“我说这苏淮啊,真是够有胸襟的,喜欢了这么多年,最后竟然拜把子了,小的服也。”
苏倾也笑,“那可不是?”
秦然想了想,伸了手去撞应曦的手肘,“姐,简轶珩的事业现在不是上来了么?你们两现在怎么样了啊?”
应曦叹了口气,愁眉苦脸,“你别跟姐提那个闷葫芦了,真是服了他的低情商,他居然把那个什么宋宝薇请到工厂里去当财务了,你说我气不气?”
秦然又好气又好笑,咬着杯子的边沿,调侃道:“那还真是情敌见面,分外脸红啊。”
应曦不怒反笑,视线盯着大厅某一处,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说,“小秦然啊,你这嘴巴有够毒辣的,不过啊,今天这话姐得先送给你,看。”
她把秦然的头扭向正厅的方向。
果不其然。
楼上包间的一行人都下来了,官二代富二代的排场一如既往的盛大,隔着人群,所有人都围着那个高高在上,让人无从靠近的男人。
秦然离他其实很远,但是他太耀眼了,总能让人在人群里一眼分辨清楚,远远的,他在跟苏淮说话,脸上的神情如深冬的冰雪,冷冷的,淡淡的,而殷雪儿小鸟依人地挽着他的手臂,笑容粲然。
大厅里所有的普通小老百姓都看着那群贵气逼人的男男女女。
他们在交谈,因此韩遇的视线没有和秦然对上,众星拱月般被人群簇拥着离开了饭店。
应曦一脸惋惜,“他走了。”
秦然的唇角牵了牵,“这样更好,免得被你免费看好戏。”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引起了那群二代们的注意,韩遇的脚步忽然停住了,有些冷淡地转过头,视线在大厅扫了一圈,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秦然心虚地微低下头,希望他别看见她。
果然他并不是在找她,他是在找苏淮,而苏淮早已经在看见郁舒娆的时候就脱离了人群走过来,他正拿着手机在和郁舒娆聊天呢。
韩遇既然看见了苏淮,也就自然看见了秦然,他被几个朋友围绕着,没有走过来,只是那瞬间唇角划出了极冷的弧度。
然后。
他什么都没说,英挺的身子转回去,迈步离开。
刚才应该没有看见她吧?
秦然鸵鸟心态地想着,手里心都是汗……
第二天。
她在公寓的书房里画画。
苏倾给她打电话,一脸急得不得了的样子,“小然,出大事了。”
秦然放下手里的画笔,走到阳台上,“怎么了?”
“你大嫂今早去百货公司买衣服的时候,撞到了殷雪儿的车,殷雪儿的手骨折了,现在住院了……”
“……”秦然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我刚才过来这边处理事情,给殷雪儿买了水果篮,好话软话都说尽了,他们就是不肯私了,现在他们要跟我们打官司。”
“他们?”
“嗯。”苏倾小心翼翼应了句,“韩遇也在。”
秦然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殷雪儿受伤严重不?他不肯算了么?”
“不严重啊,就是手腕折了,擦了药包了层纱布就完事了。”
“那为什么不肯算?”
“是韩遇不妥协的,而且……要打官司的人也是他。”
“……”秦然习惯性的按住眉心,不说话了。
昨晚他肯定是看见自己了,才打了个照面,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觉得有一种祸福难辨的味道?
他曾说过,如果再让他看见她,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他的不放过,是要做什么?
秦然有些烦躁地思考着。
*
韩遇开车回公寓的时候,已经凌晨十二点半了,他喝了点酒,但是没喝多,眼神冰冷地按了电梯上楼。
顶层很安静。
他一踏出电梯,头顶的感应灯就全亮了。
走了两步,他的动作顿住了,眼角微微往下一拉,盯着门口那个女人看了一会,尤其是在看到她漂亮熟悉的长相后,眼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回来了。”秦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蹲了太久了,腿部有些麻痹。
韩遇眼角挑出冷冷的寒意,寡淡道:“滚开。”
秦然的手不自觉攥住身侧的锦衣,“我来找你是有事情……”
“我叫你滚开。”他冷冷打断她的话,“别挡在别人家门口,不然我叫保安上来了。”
“十五……”
听见这个称呼,韩遇的脸色更阴沉了,“这位小姐,我认识你么?”
秦然一怔,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慢慢让开身子,韩遇输入了指纹,门开了,他走了进去,然后没有一丝犹豫,大门‘砰!’一声无情地关上了。
走廊重新回归安静。
本来她该走了,但她已经在这等了四个小时了,这么走太不甘心,又回过身去用力敲门,“韩遇,我想跟你谈谈殷雪儿跟我大嫂的事情。”
门后一片安静。
她又敲了敲。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秦然继续敲门,“那我明天再来吧。”
深冬的夜晚。
秦然从海湾大厦走出来,因为很冷,她拢住外套,有些茫然地走着,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秦然拿了出来,电话是大哥给她打的,着急地问:“秦然,你大嫂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秦然呵出一团白气,“我找他商量了,但是他不见我。”
“你大嫂现在被警局的人带走了,宝宝不肯跟妈睡,现在一直在家里哭闹。”
秦然许久没说话,然后,轻轻回答:“我知道了,等明天再找他谈谈看。”
“你要快点解决啊,案子五天后就开庭了,如果解决不了,你大嫂可能要进去里面呆一阵子了,到时候,我怕宝宝她……”
“嗯,大哥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的。”秦然把手里重新放回口袋里,叹了口气,难道她不想帮大嫂么?问题是韩遇不搭理她啊,而且她心里其实清楚,韩遇就是故意的,故意整她的家人。
隔天的韩遇,像往常一样,准时六点起来跑步。
天蒙蒙亮。
韩遇戴着耳机,身穿白色运动服,在平稳的大道上呼吸均匀地慢跑着。
才拐了一个弯口,一张笑脸出现在韩遇眼前,秦然踩着一双橙色运动鞋,长发高束,笑眯眯道:“韩先生,出来跑步啊,真巧。”
韩遇幽冷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继而扭回头,眼睛剔除了她的存在,继续跑自己的。
秦然跑得气喘吁吁,跟在他身后,没话找话说:“早上锻炼对身体好,是不是?”
韩遇不作声。
秦然又道:“难得碰上,这么巧,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吧?”
他冷笑一声,高大的身子绕过她,加快速度晨运。
秦然跑得十分吃力,但还是不放弃,踩着他的影子跑,“喂,一个人运动多无聊啊,聊聊呗。”
韩遇罔若未闻。
秦然眼珠转了转,再接再厉,“韩先生。”
没人搭理她。
按理说这很尴尬了,但现在是大早上,路上也只有他们两,秦然便不那么在乎面子,跑上去与他并肩,开门见山道:“我想跟你谈谈我大嫂跟殷雪儿的事情,听说殷雪儿只是手腕折了啊,也没那么严重吧?你看,我大嫂还有个孩子,她被抓了孩子闹个整日整夜不肯睡,看在孩子的份上,是不是应该宽容一点?”
韩遇无动于衷。
秦然以为他是戴了耳机才听不到,思考了片刻,伸出手去,想去拿开他的耳机。
手刚刚触碰到他耳机。
韩遇微微一僵,用力甩开了她的手。
秦然的手被用力甩开,有些无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地眼睛看他,“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滚开。”他厌恶地回答。
秦然一怔,有些不自在的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跑远,她狼狈地转了身,落荒而逃……
一双漆黑的眼眸从晨曦间望了过来。
韩遇停下脚步。
从远处远远望着她,表情高深莫测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院里。
韩遇一身白大褂,在一群教授与医生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巡院,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理事长在韩遇耳边汇报日常,他面无表情的倾听,偶尔回上一两句话。
巡完院,院长楼层的前台秘书拿文件给韩遇签名。
他浏览片刻,签上名字。
秘书毕恭毕敬地说:“院长,办公室里有病患在等您。”
“病患?”
“是的,您的病患秦然小姐,我刚核对了她的病历单,隶属在您名下没错。”
韩遇沉默半响,而后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秦然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前,眼睛一眨不眨。
白大褂缓缓而至,韩遇坐在她对面,俊美的脸孔神圣而冰冷,“病历单。”
秦然把病历单递过去。
韩遇垂眸浏览,就像公事公办一般,淡淡问她:“近期做过肿瘤检查没?”
秦然摇头。
“是否考虑做一个全身检查呢?”
秦然点头,乖巧道:“好。”
韩遇转开视线,在电脑里下单,打印出一系列检查的单子,冷漠递给她,“拿去吧,一二三楼都可以交费,然后去做检查,等结果出来在预约复诊时间。”
秦然低头一看,单子上的费用是全身套餐8888元,她长久地看着那个数字,低声说:“我今天吃过饭了,可能得明天再做检查了。”
“哦。”韩遇翻开身前的论文,表情敷衍,“那你明天在过来医院做检查吧。”
“嗯,检查结果几天可以拿?”
“七天吧。”他看着资料,眉目不曾抬动一下。
以前他都会让她一两天拿到报告的,现在,果然是不一样了么?
秦然的手轻轻攥住那沓白色单子,缓慢道:“其实我来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个事……”
“你的私事我没兴趣知道。”他随口打断她的话,有些不耐烦了,“如果你继续这样,不出两天,我会告你骚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