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而过,秦岭和伏牛山几无变化。
转眼过去了两年时间,大周换了新皇帝,定年号为圣熙。
新皇帝名为柴喆,但市井小民整日里为柴米油盐奔波,有几个会关注这些?不管谁当皇帝,自家的小日子不还是照样过?
李响掌控蒙学后,经过持久探查,最终掌握了五条鱼道。
有了充足的食物,李响和蒙学少年的营养改善很多。公中定期发给蒙学一些米粮,李响也把三到五成的鱼制成咸鱼干上交公中,总之很和谐。
吃得饱就有劲儿,李响从执掌公中的老童生那里换来一些纸张,开始用自制鹅毛笔梳理原时空的各类知识。
在学校学到的,电视里看到的,网络上搜到的……几个月的时间里,李响每天奋笔疾书到凌晨,“感谢高大上的全面义务教育。知识如此宝贵,要全部写下来,都是财富啊。”
然后便是为蒙学制订章程的问题。总是教到哪算哪,李响觉得不合适。
蒙学的课程必须分门别类,该教些什么呢?
历史?李梦空那老童生竟然说王莽没当过皇帝,大周和原时空的历史出入太大,要找大周土著帮忙。
拼音?这个必须有,简化字也要悄悄推广。拼音和简化字,简直是省时省力的大杀器啊!
数算?九九乘法表发下去,记不住没饭吃。想到那些熊孩子郁闷的脸,李响就很开心。
理化?先整理些自然常识出来,其它的以后再说。
李响还根据少年学习的进度,把他们分成三个年级,教导不同阶段的知识。汉文拼音、阿拉伯数字和基础的物理化学一起,成为蒙学主要课程。
李响恢复了开朗的性格,渐渐把蒙学当成自己家,也开始对明月寨产生归属感。这里有和善的寨民,还有表面上粗俗但对自己十分客气的寨兵,更有漂亮活泼的刘大小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明月寨当然不缺对李响不忿的人物。小头目老黄就不止一次警告李响,让他离刘素素远点。
老黄的威胁并没有吓住李响,还激起了李响的凶性。李响心道:“来到大周还能被你个土著欺负?刘素素是我的,明月寨,也是我的!”
这一天傍晚,李响疲惫地走向自家屋子。路过小巷子时,李响眼前一晃,被老黄拿刀架住了。
老黄一身灰色短打,狭小的眼睛里闪过凶狠的光芒,狠狠地盯着李响,好似随时要结果李响的小命。
老黄的瘦长脸近在咫尺,面色凶悍,短刀闪过白光。
李响惊慌之余思考对策。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李响不断提醒自己,不能软啊不能软……
求饶?
那样的话,熊孩子们如何看自己,刘寨主如何看自己,素素将如何看自己?现在一时软,后悔万万年!
强压心头恐惧,李响打算赌一把。他坚信老黄不敢在这里杀人,于是硬着头皮道:“动手啊!”
老黄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没想到李响这么硬,被压在墙上了,还敢拿匕首比划。
“继续动手难免走漏风声,几位当家那里过不了关,得不偿失啊。”老黄暗自思量,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心想:就让你小子多活一段日子,反正不久后……哼哼!
老黄在李响的肚子上敲了两记,收起单刀快步离开,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李响被老黄暗算了两下,嘴角带着血丝,忍痛回到自己房间。
刘成栋控制大两千人的村寨好几年,明面上风平浪静,私下争斗绝不会少。
人多了事情就多,明里暗里都要盯着。刘成梁当年在军中,便一直带着斥候队,当然是处理隐私事情的不二人选。
因为某些原因,李响已成为刘成栋的重点关照对象。他和老黄冲突时,有三个好手一直在暗中盯着,随时准备出手。
老黄隐约知道点什么,不敢贸然下手,这也是李响躲过一劫的重要原因。事实上,老黄当时真下杀手的话,先死的很可能不是李响。
“哦,这小子这么硬?有意思,不是软骨头就好……”听到刘成梁的上报,刘成栋欣慰地点头。
后半夜,李响缓过劲来,透过门缝看着将圆的月亮,心中发狠,“娘的,欺人太甚。一个傻叉土著,居然威胁我?!看谁玩得过谁!”
山里太过熬人。
李响在原时空热闹惯了,来到大周,却一直在孤寂中忍耐。到得如今,他终于压制不住凶性。没有电视电影,没有音乐小说,没有商场游乐场,大部分场合都落针可闻的环境下,李响的性情当然大变。若是放到原时空,李响被人打一顿,威胁几下,直接就忍了。
视线转到蒙学。
充当临时教室的茅草屋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大三小五间土坯房。两间大的屋子是男女教室,两间小屋子是李响和刘素素的房间,剩下一间小屋用来放杂物。
李响和刘素素站在拓宽的校场边,惬意地看着跑得大汗淋漓的少年少女,“一二一”的喊声清脆有力。
真是怀念啊,李响心中感叹。
李响正面临老黄和其他几人的威胁,明白自保最重要。他理所当然地把目光放到了蒙学少年身上,快速成长的少年,将是李响的最大依仗。
李响没动一分鱼道上的收益,他投入最大资源,用来补贴蒙学少年的伙食。大部分寨民佩服李响的风骨,也有人私下讥讽,说李响脑子傻掉的寨民也大有人在。
蒙学的少年和熊孩子摆脱了食物不足,身高和体重疯涨。短短两年时间,有些家伙的个子便超过了李响。
李响很郁闷。他的身高,即使放到原时空也算高大挺拔,难道大周子民的身体条件这么好?九成的明月寨民却是瘦弱低矮的不堪模样,难道营养是否充足,影响真的那么大?
李响哪里知道,无论是现在的时空还是原时空,中国汉唐年间的北方成年男性,平均身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上。以这个标准来算,李响刚好及格。
有刘素素的支持,蒙学很早便开始半独立经营。
闻听蒙学管饭的消息,颇有中国式聪明的明月寨民,抢着将自家娃娃赶出家门。家里能节省粮食,蒙学那里又吃得好,何乐而不为?
李响乐得寨民把自家的孩子都赶到蒙学,这样他才有话语权。凡事有利则有弊,李响很快发现,蒙学的资源不够用了,正长个子的少年太能吃……
刘素素发现李响看着自己,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强行将他打断,“想什么呢?贼眉鼠眼……”
“没想啥,怎么了?”
“汉文拼音什么的,虽然有点怪,但很好用。还有那什么阿拉泊数字和乘法表,很厉害。看不出,你倒挺聪明。”
“那个叫阿拉伯数字,谢谢。”
“你管我!你一直说你家很远,你家到底在哪?”
跟刘素素打闹一番后,李响带着长跑结束的少年走向大澡堂。
公用大澡堂和寨兵食堂是李响向公中提的建议,因为节省柴炭等优势,很受寨民欢迎。
李响来到大周,到现在已两年出头。他终于在明月寨打上个人印记,小小蝴蝶开始扇动翅膀。
李响通过和刘素素的交谈,早已明白明月寨并不是乌托邦,至少从刘素素转述的争斗情形来看,寨中小团体很多。
人一多,就会有各种团体。团体之间利益不一致,争斗和冲突自然发生。
蒙学掌握的利益不是很大,李响才靠着刘素素和几位当家的支持,勉强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利益,下次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思来想去,李响把破局的关键放在蒙学少年身上。
大周并不平静,明月寨的年轻人也要有自保之力。少年们有了自保之力,少年们的夫子李响,也就有了自保之力。
种种原因下来,李响决定亲手组建并掌握一支武装,为此不惜投入巨大精力。
李响在原时空已有军训的经验,还通过各种现代媒体,了解了一些近现代军队的训练、组织和战术。在明月寨站稳脚跟后,李响不时请教小头目和老军……
努力良久,李响正式操练起蒙学少年。于是从三个月前开始,寨民便经常看到手握竹枪大盾的少年郎挺胸抬头,一本正经地走来走去。寨民颇觉有趣,不时指指点点,经常惹得好些少年面红耳赤。
李响并没有搞笑,蒙学少年接受的训练虽然比较生涩,又不成体系,但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刘成栋和熊大春都是久经战阵之人,他俩居然默许李响所为,便很能说明问题。
公共浴室内,熊成武和杨建川正在交谈。
两个肌肉少年很是要好。杨建川的父亲位列小头目,是出名的老好人。熊成武的父亲熊大春,说是明月寨的第二号人物也不为过。
“夫子的训练好奇怪,跑步、排队、俯卧撑……我爹说,干仗时要发狠拼命才行。”杨建川低声说道。他倒不是对李响的方案不满,只是不大理解。
熊成武不屑于思考复杂问题,他想都没想便说:“俺爹倒是说夫子有大智慧,让俺跟着好好学。不管咋样,跟着夫子就没错。”
“这倒是,跟着夫子吃得饱,还能识字。听说夫子正想办法,要给咱们做冬衣呢。”杨建川感叹了一声,离开木制洒水头,活动身体,等干燥后穿衣。
杨建川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熊伯伯都说看不懂,自己却有意见,不好吧?
杨建川心思细腻,想到父亲说的谨言慎行,暗怪自己还是没记性。
大周秦岭-淮河以北的大片土地,冬日酷寒,不过比不上塞北和漠北。
勋阳山区的冬季,即使在白天,也可以达到零下十度。很多地方的小老百姓置办不了冬衣,又没有充足的柴炭,被冻死也是很常见的事。
给蒙学的少年配备冬衣,这是李响深思熟虑后的想法,主要是争取时间训练。
问题来了。
在纺织业远远无法满足需求的大周,全套衣服特别是寒衣,对小民来说向来是不小的负担。新三年旧五年、缝缝补补垫下面的说法绝不是戏谈,而是大周小民祖祖辈辈传下的生活方式。
想做衣服,首先要选布料。
对小老百姓而言,绫罗绸缎想都不用想。棉布在大周被称为木棉布、白吉布、高昌布,属于贡品,在市面上价比白银,更是别想。
拿什么做冬衣呢?
小民过年能够买上一匹麻布,包些麻絮、柳絮甚至破纸木屑之类的东西保暖,已是心满意足。
明月寨从不缺等着看李响笑话的人,老黄向来是其中的坚定分子。老黄心想:人手一件冬衣,你当这里是大周皇宫呢,想穿什么穿什么,想不穿就不穿?卖了你也买不起!
李响听说大周的棉布巨贵,还是贡品,绝了做棉衣的心思。
毛皮?貌似比棉布便宜不了多少,卖了李响,确实也买不了几张。
丝织品?丝麻丝麻,有钱人穿丝,穷苦人穿麻,也不现实,再说丝织品的保暖效果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