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何家欢宴不夜天的同时,几匹快马正在官道上疾驰着,这是陕西赶往莒州的报喜队伍。由于躲避地震,梁家都暂住莒州,报喜的队伍到达朝邑梁家时,只有几个仆人看家,报子们讨了喜钱之后便回西安了,但梁家的下人们不敢怠慢,几位年轻力壮的便骑上快马向莒州赶去......
而远在西安的梁月松得到中第的消息后,参加完本省的鹿鸣宴后,一刻也没有耽误,直接坐上马车向北京赶去。
九月初三一早,何志远与众人分别坐上马车踏上了回家的路程,有道是“功成名就好还乡”,这些科举子们一个个归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跟家里的亲人共享登第的荣耀。
九月初十,何志远坐着马车与尹立夫一起到了莒州北城门口,守城的兵丁上前盘问。尹立夫走下马车对那兵丁硬气地说道:“这是何老爷的马车,还不赶快行礼!”
那兵丁傲然反问道:“哪个何老爷?”
“新科解元何老爷,你竟然不知道?”
那兵丁一听说是解元公回来了,便忙不迭的磕头行礼。何志远从车里探出头来对那兵丁说道:“免礼,快起来吧!”现在他还不习惯别人叫他老爷。
那名兵丁道谢后爬将起来,然后对着城内兴奋的叫道:“解元公何老爷回来喽!”
这一嗓子登时引来了围观人群,但是这些人都只是站在道路两边远远的看着,没有一个人敢凑上来搭话。何志远没有再上马车,而是步行走在城内的街道上,目光所及,众人便鞠躬作揖,态度十分恭谨,倒把他弄得不好意思。于是他赶紧又上了马车,问仍然步行的尹立夫:“你说今天街上的人怎么都显得那么拘谨呢?”
尹立夫笑着说道:“听老人说,举人老爷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大人您是解元,那就得是文魁星下凡,谁敢靠近啊。”
“一派胡言。”何志远笑骂道:“大明两京一十三省都有解元,你何时见过天上有十几颗文魁星来着?”
尹立夫想想也是,便憨笑道:“看来老人们是胡说来的。”
畅通无阻的回到家,何志远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对崭新大门,门上方的匾额也换成了“解元府邸”四个大字。何志远知道这叫改换门庭,从此以后他们家就不再是平民阶层,而是官员老爷了,看到此,他不由笑着摇摇头,但也觉得确实挺自毫的。
不过更夸张的是,门子也换了新人!只见一个青衣小帽的中年人,站在门口很专
业的客气问道:“请问这位官人是否投过拜帖......”
尹立夫骂一声道:“这是我们大人自己的家,要个么拜帖?!”
那门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少爷回来了,赶紧跪下请安,并自我介绍,说是新来的门房,叫孟老六。
何志远从车上跳下来,笑着叫他起来道:“老孟啊,来了多长时间了?”
“回少爷的话,两天。”孟老六赶紧答道:“咱家是解元第了,要改换门庭,不但门窗换了,门房也要换,所以我就来了。”
这时里面人也听到消息出来,好家伙,满院子站了二十多号人,其中有有多半都是生面孔,这些一齐朝他行礼道:“恭迎少爷回家!”
何志远看到月季也在人群里,于是把月季从人堆里叫出来,低声问道:“怎么家里多了这么多下人?”
月季理直气壮的回答道:“少爷,咱家是解元府邸了,要多配几个下人,夫人说这叫体面。”
何志远的声音小,可月季的声音不小。月季的话刚说完,那些生面孔们便七嘴八舌地说道:“少爷,咱家是解元第了,只有一个厨子可不行。”
“解元第不能没有园丁。”
听到这话,何志远一阵郁闷,这只是一个三进的宅院,连个花园都没有,要园丁干吗?
更可笑的是一位年轻的少妇竟然说:“奶妈也不能缺!”
何志远怒道:“你看我们家有要吃奶的吗?”
那个年轻少妇小声说道:“少爷您成了亲,少奶奶十月怀胎,自然就有吃奶的了。”
“等那时候,你还有奶吗?”何志远被打败了,无力的问道。
“这个您放心。”那个少妇得意地说道:“我还没怀上呢,专等少爷您成亲,我再要孩子,保准不耽误小少爷吃奶,民妇想的周到着呢。”
何志远气得脸都绿了,忍着没有发作。之后把月季叫到书房,怒气冲冲的问道:“这都是我那老娘干的好事?”
月季小声道:“自从少爷中了那个解元,便有许多人来奉承,有送田产的,有送店铺的,有送珠宝玉器、古玩字画的。还有那些破落户,两口子来投身为仆图荫庇的,这才几天功夫,便堆满满一屋子。”
“人家给就收着?”何志远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没好气的说道:“人家来就留着?”
“夫人说,权且先收留着,等少爷您回来再说。”月季绷着个脸道:“您快把他们都赶走吧,
咱们这么家,有十来个人就能忙得过来,可不能白养这么多游手好闲的。”
何志远被她这话逗笑了,端起茶杯道:“我父亲呢?又去何家镇了?”
“哪能呢?”月季见少爷不置可否,微微有些失望地说道:“您现在是解元了,老爷再说管理那些作坊,失了咱家的体统。”
何志远微皱眉头,心道难道我中了解元,连老爹也不能去作坊了?但他没有说什么,而是问道:“那他去哪了?”
“忙啊,简直太忙了。”月季感同身受地说道:“先是接连三天的流水席,然后和夫人忙着准备婚礼,忙得脚不沾地,嘴上都起了一圈大泡。”
结婚的事情是与周家早就商量好的,等秋闱过了以后,就准备婚礼,何志远也是知道的。不过他在家只有二十多天就要去北京,完全来不及。所以他对月季说道:“不必准备了,先不结婚了。”
月季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失口说道:“哎呦,不是你中了解元,看不上周小姐了吧!”
“你胡说八道个啥!净瞎猜!”何志远骂道,然后解释说:“我得到消息扬州陆杰的案子有反复,我决定提前去北京,月底就要动身去北京。等春闱结束后,再回家结婚也不迟!”
月季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不过仍然说道:“老爷夫人都开始准备了,现在又不结了,就是普通人家碰上这种事也难免让外人瞎猜疑,更何况......”
“更何况还是解元家呢。是吧?”何志远抢白她一句,再瞪眼说道:“以后少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
月季缩缩脖子,小声说道:“知道了,以后不说了就是。”
何志远一摸茶杯,竟然是空的,不悦道:“那么多人闲着,却还让本少爷的茶碗空着,养这么多人何用?”
月季知道这是少爷在借题发作了,便自告奋勇的说道:“我把他们都撵了。”
“却也不能都撵了。”何志远说道:“传出去说我何家不能容人,且先留下五六个听话的,其余的都发些银子遣散了吧。”
“还发银子?”月季瞪大眼睛说道:“他们什么都没干,光好吃懒做去了。”
“废话真多!”何志远骂了一声,然后又说道:“又不是让你掏银子,你着什么急?每人五两银子,去吧。”
见月季还在那磨磨蹭蹭的,他吓唬道:“再不去,你也拿五两银子走人。”
吓得月季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