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早上将门打开，正好看到楚唐提着张阳来到大门口：“大侄子，咋了？”

　　张阳被楚唐掼倒在地：“刘叔，是这样的……”楚唐把昨天晚上发生在地里的事情给刘金讲了一遍，关于宋丽的事情，他隐去不说，这关乎到宋丽的名节。

　　刘金听完，气愤地在张阳的屁股上狠狠给了一脚，怒其不争地道：“我们桃源村怎么出了你这个败类！”

　　昨晚在楚家地上躺了一夜，张阳浑身酸疼，现在又被刘金踢了一脚，他再次怪叫起来。

　　刘金拿出手机来：“我看咱们把张阳送到局子里，让他在那里面吃两天饭，他就会学乖了。”

　　“叔，你不能这样啊，要是把我送到局子里，那我这辈子可就没法在桃源村呆了！”

　　听到刘金要上报给警局，张顾不得惨叫，一下子慌了。

　　刘金朝他的脸上啐了一口：“张阳，路是你自己选的，谁让你把楚家的苹果给糟塌了？你问楚唐，他会放过你吗？”

　　张阳诞着脸看向楚唐，乞求道：“楚唐，我跟你是从小玩到大的，你忍心把我送到局子里吗？你家里损失多少，我照价赔给你，你看可以吗？不管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他拉着楚唐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好话。

　　楚唐没有丝毫同情。

　　刘金冷然道：“张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自己做过的事情，就要承担后果！”

　　张阳都要哭出来了。

　　刘金这边说着，又要拔打警局的电话。

　　早上，楚唐把张阳带向刘金家时之时，很多村民都起来了，他们聚拢到刘金的院子里。

　　“张阳这个家伙从小就不学好，五岁时就偷过我家的钱！”

　　“别人家都过得滋滋润的，张阳你看看你们家现在过得成个什么样子，村口你们家就两间破败的小瓦房。”

　　“这孩子啊，爹走得早，从小就缺乏管束！你把楚家的苹果摇下来，就只能卖落果了。楚唐昨天还帮着大家治愈苹果的疤痕，你心咋就这么黑！”

　　村民们纷纷指责他恩将仇报的行为。

　　张阳见求他们无用，嘿嘿冷笑两声：“楚唐，我就是摇你们家苹果了，你最多把我扔进局子里，等我出来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你现在都成这样了，还死鸭子嘴硬，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把你两条腿打折！”

　　“楚唐，别跟这个恶徒讲道理了，我就不信他敢把你怎么样？”

　　“张阳，你威胁谁呢，你想跟一个村里的人为敌吗？”

　　楚唐指着张阳道：“张阳，我能接连教训你，那下一次，你还是会被我死死地压着，你在局子里面好好地反省吧。”

　　张阳面对愤怒的村民们，说不出一句狠话来，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楚唐。

　　“儿啊，儿啊，你在哪里？”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半鬓斑白的老妇人手拄着拐杖，她的只眼睛只有眼白，赫然是瞎的。

　　在早晨的秋风里，她穿着老旧的夹袄，显得异样单薄。

　　楚唐看到她的两只手枯瘦，青筋外露，满面菜色，显是生活极度清贫。

　　她，正是张阳的母亲，萧氏。

　　说来萧氏的命苦，婆婆在时，她没有儿子，成天受着公婆的气，动辄对她打骂。等到四十三岁，有了独子张阳，她的老公在矿上干活，矿洞坍塌，老公被活埋在矿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张阳长大以后，不学好，游手好闲，痴迷赌博。

　　楚唐看着萧氏萧瑟的身形，心里不禁一颤。

　　萧氏在大家的搀扶下，来到张阳的面前，伸出手来，摸挲着张阳的脸，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张阳一巴掌。

　　张阳的脸上呈现出五个清晰通红的指印来，嘴有犹自带血。他虽然多做坏事，可是在母亲面前，还是极为孝敬的。

　　张阳被萧氏打了一巴掌，原本狰狞的表情，突然变得安静下来，颤抖着叫了一声：“妈……”

　　村民们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他们母子，心情怪异。

　　萧氏把拐杖丢掉，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咚咚地磕起头来。

　　“诸位乡里，我知道我儿子犯了罪，哪怕是让警察把他抓去，枪毙了也不足以抵过。但是，他要是走了，我这个老婆子又不会做饭，又不会洗衣服的，生活没人照顾，只能等死了。你们就可怜可怜我吧。”

　　张阳听到他妈说得这样可怜，不禁嚎啕大哭：“妈，妈，你不要说了。”

　　萧氏见到村民们还没有人同意放过张阳，抬起流血的额头：“你们找人把他抓起来吧，他进了局子，我就把这瓶农药喝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瓶农药来，打开瓶盖，就要往嘴里灌。

　　楚唐飞身一步，把萧氏手里的农药打掉：“萧婶，你做什么？我答应你了，这件事情我不和张阳计较了。”他的心里酸涩无比，可怜天下父母心，萧氏就是一个证明。

　　萧氏听到楚唐如此说，只有眼的眼睛似乎放射出光芒来，又咚咚地磕起头来。

　　楚唐慌忙把萧氏拉起：“萧婶，够了，够了。你给我磕头，那不是折我这个小辈的寿吗？”他把萧氏搀起，转头对张阳道：“张阳，你好自为之吧。”

　　张阳久久不语，细想起楚唐对他的好，心里产生了一丝愧疚之情。

　　刘金乡亲们道：“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

　　他替张阳解开绑缚：“张阳，做叔的只想给你说一句话，你都二十来岁的人了，你看看你妈，再想想你自己。做人啊，可别把人做成了禽兽。我不说你对不起楚唐，你这些年来，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妈！”

　　张阳喉头哽咽，想说些什么，却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楚唐架着萧氏的左胳膊，张阳架着萧氏的右胳膊，两人默然地走向村口张阳家里。

　　扶着萧氏躺到床上之后，楚唐给张阳使了个眼色，他们两个来到外边。

　　张阳主动给楚唐递了一支烟，楚唐摆手制止：“张阳，我不抽烟。”

　　张阳给自己点着，往外吐出一口烟来，望着远处：“这二十多年来，我感觉我真得没把‘人’活成人，楚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