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噎得白蔓君脸色通红,就知道跟金盏混的久了,孩子不学好。以后碧落宫的门禁看来还要多一个金盏了。
不过这番话倒是正中了崇华下怀,要不是背对着元宝,真想把小活宝搂怀里好好表扬一番。
一本正经的掩起笑意,支撑着要起身。
“元宝这些日子是被纵容了些,小孩子嘛,玩闹总是难免的,你管他也不必太严了些。”
他是劝白蔓君收心,从前她一人带着小家伙在天界处处小心的辛苦他能理解,可是从今往后,有他为他们撑起一方天地,他有娇惯自己妻、子的资本,又何必处处小心翼翼。
谁知这话却戳了白蔓君的痛楚,她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与迦叶面对面,不是没想过元宝的身份会被昭告天下。
可是无数次午夜梦回,与那人的相见她从来不敢奢望被正眼瞧上一眼。
唯一想的便是元宝,他可以堂堂正正的立在天地间有一番作为。
对待那个人她能有所交代:你的孩子,我一样可以让他不负众望。
多年的执着被一朝否定,气急的白蔓君干脆扯了元宝领子就要夺门出去。
元宝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爹亲”,崇华真的急了,动用几分法力才追上白蔓君:“你轻些,他还是个孩子。”
手中凝了三分法力,照着来人心口一掌拍了下去。
丝丝血涟从嘴角溢出,他的手还仅仅攥着她的衣衫。
眉头一紧,泄了手底仙术。
她没想到崇华竟真的伤的这样重,竟然连她的一下都扛不住。
瞬间惨白的脸上挂着惨淡的笑,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紧蹙的眉:“别蹙眉,会长皱纹的。”
最心疼就是她皱眉的样子,仿佛身坠火海从佛台上纵身跃下的是他一般。
“你……”
顿了一下,关心的话她说不出口,只是本能的将头像一侧偏了一偏。
落寞收回手心,玄青色衣衫染上厚重一层血色:“我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我……不是故意的。”
低垂的双眸,纠结着落在脚尖的地面上,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
只是稍稍动摇便足以让帝君得寸进尺,一招没得手,身子整个贴在白蔓君身上:“若真过意不去,就留在紫宸殿照顾我好了。”
再傻她也知道自己这是被吃了豆腐了,咬咬牙根,白蔓君打算把靠在自己怀里的大肉墩推出去。
谁知才一用力,那人嘴角汩汩的血一发不可收拾,瞬间红了胸前一片。
续足力道的手,软了回去。
就这样,柔弱娇小的白蔓君架起高高大大的崇华帝君,一路从前厅走到床前。
虚弱的重伤病人呼吸微弱,似乎每喘一口气浑身都要疼上一遭似的。
元宝泫然欲泣的跟过来,又委委屈屈的坐在床边,手一直紧紧握着爹亲的。
可惜“怜香惜玉”的仅元宝一人罢了,白蔓君把人往床上重重一丢,就要走人。
忽的手心被一只大手包裹,声音微弱眼带祈求道:“那边的格子里有药。”
她气结。
可还是听话的取了伤药出来。
早就脱光衣衫摆好姿势的崇华裸着上半身乖乖趴好。
白蔓君取了药过来,甫一靠近倒吸一口凉气。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一番鏖战,才能把一个人伤成这个样子。
这一世的他不是被尊为战神吗,不是所向披靡吗,这么豁出命的打法是何苦?
眼圈微红,忍着心头酸涩,连声劝自己,不管他是尊者还是帝君,不管生死,都再与自己无关。
喜欢他爱恋他的那个白蔓君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了,这一世她只为自己而活。
劝规劝,说不心痛是假的。
就算铁石心肠,面对那么丰神俊朗天神的存在,被伤害至此的样子都难免不被动容。
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落井下石的。
“哎呀呀,爹亲身上的伤口才愈合就又被撕裂了,多疼啊,娘亲,你怎么下得去手!”
“哎呀呀,爹亲你看,额头的冷汗连枕头都打湿了,疼的话别忍着,喊出来就不疼了。”
白蔓君继续瞪眼警告。
“哎呀呀,元宝都看不下去,不行了,我的小心肝受不了了,娘亲,你真那么铁石心肠吗?”
无视白蔓君一再警告,元宝只当没看见。
自从那日在白蔓君跟前叫走了嘴,他索性就把爹亲挂在嘴边。
反正有人罩着,在二十三重天上横着走的甜头他是吃到了,才不会被娘亲吓回去。
后背的伤口处理完毕,一颗七窍玲珑心仿佛同样被剐上千万刀。
记得进门时他走去还有些不自然,想来是腿上还有伤处。
只是总不能让他脱了裤子检查伤处吧,剩下的还是让别人来的好。
卧在床上的帝君大人正准备脱了裤子享受周到服务,谁知白蔓君收了药瓶,转身欲走。
以为白蔓君要离开,崇华的手一下子拉住她的。
“别走!”
被人照顾的柔情,他有多久没有尝试了,忽然的分别让他想起婆罗殿里漫长清寂岁月,心里一时一软,留人的话脱口而出。
白蔓君没料到崇华会如此挽留,更没料到自己会解释。
“我只是想去叫人来给你上药,下面的伤口,我……不方便。”
微垂的头被散落的碎发遮住眉眼,但崇华就是清楚看到她羞红的脸颊。
是他杯弓蛇影了。
松了手,却打蛇随棍上,要求愈加无礼。
“我想吃婆罗羹。”
“二十三重天上没有荼蘼花。”
“我的后园里有,要多少有多少!”
欲走出去的步子一顿,悠远双眸望一眼无尽天色,终究还是向后园走去。
碧落仙子司六界花仙,碧落宫里万紫千红,唯独不种荼蘼花。
这二十三重天打她住进来那一刻开始,仿佛被下了魔咒一般,不见一朵荼蘼。
没想到崇华帝君没来多久,紫阳宫后园里,满满一园的荼蘼花。
待人离去,元宝幽幽怨怨的小眼神才噙着笑意的夸赞:“爹亲悟性真是极高的,金盏姨娘才点播几句,您老就掌握各中精髓了。”
一早金盏仙子就过来长篇大论了好一会,难得帝君倒是老老实实的听着,末了还不忘赞一句:“金盏仙子果然为祸世间一方妖孽!”
金盏颇为受用的谦虚一句“过奖”,大步流星离开,不知又到哪里造孽去了。
崇华苦笑,金盏的确教了很多办法,其中不乏美男计苦肉计死缠烂打不要脸计,可是他身上的伤可是实打实的,疼也是实打实的。
尽管效果很客观,可是他也想吐的血是假装的,冷汗涔涔哀声痛呼都是假装的,那他现在才真可以和元宝笑着聊聊天。
厨房里汤匙倒还顺手,散落的花瓣在呼呼的蒸汽中旋转漂浮。
白蔓君微微愣神,手中勺子一松,溅起一片水花。
被烫到的手背红了一大块,本能的放在唇边吹气。
门外人影走动,交谈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传进来。
一说:“还是紫阳宫的日子过得清闲,南海的事我这辈子可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另一个兴致勃勃的问:“南海一役大哥可是跟着帝君九死一生的,快跟小弟说说,到底经历了如何的凶险。”
是崇华的侍卫。
被问及南海之事,起头的那个侍卫先唉声叹气一回:
“前面的事我也不知道,以我们这点微弱法力根本近不到前,只能跟着解决后面一些小喽啰罢了,单是那些小喽啰就叫我们就吃不消,杀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更别说帝君面对的可是南海的主宰……”
那人说着还带着九死一生的侥幸,白蔓君越听越心惊。
南海?记得当初在天殿上天帝曾经提及。
她记得那时崇华说的是“好。”
她更记得,崇华之所以答应天帝,是为了保全她和元宝。
心神一阵不宁,就像漂着荼蘼花的婆罗羹,泛起淡淡涟漪。
犹记得那一年,她拔了婆罗殿里的九尾天罗,种了满满一院子的荼蘼花。
遥坐殿内的尊者对一切视而不见,只是将诵经声放得更加绵长。
她摘了开得最盛的花入羹,喜不自胜的端到迦叶面前,笑靥矜荡的问:“尊者,尝尝这羹味道如何。”
他眉眼不曾抬一下。
盛满羹的碗在他眼前晃了又晃,百折不挠道:“尊者,你说这羹叫什么名字好呢?”
他薄唇启动,颂出一长串梵音。
她泄了气似的抿了下唇,低吟片刻:“这婆罗殿里如今只余荼蘼,到显得喧宾夺主了,不如这羹就叫婆罗羹吧,免得叫人把这殿给忘了。”
说完不等迦叶反应,一连串的轻笑湮灭在波光潋滟的月色中。
淡淡浮华,轻敛裙衫。
婆罗殿里的笑容消散在眼前,紫宸殿里玩闹在一起的父子俩,让她一时恍惚。
该是伤口都处理妥当了,这时候的崇华躺在床上的样子有些懒散。
墨色长发斜披在肩上,墨绿色护额拢在鬓边。半掩的中衣松松垮垮系在腰间,玉瓷一样的肌肤露出光洁一片。
看起来不像一位权倾天界的帝君,倒像是凡间的纨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