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悟在李叔的呼喝声中缓缓地睁开了眼。待脚步声远去,才开口唤了一声:“李叔。”
“诶——”李叔应道,“公子醒了,可还好?要不要去请……”
“不必,我无事。”
“都晕厥了还嘴硬说没事。”
听着公子中气不足的声音,李叔下意识把错处归到君霖和江近月身上。
这俩简直就是瘟神!
但凡公子遇到他们,准没好事。
好好的贵公子,让他们给祸祸成这副凄惨模样。
李叔自责不已,怪自个没看住公子,又是心疼又是气不过。温言劝说:“公子啊,你能不能听李叔一句劝,别再管他俩的事儿了。你看看你自己,这段时日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昆悟动了动唇,想替江近月辩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不用李叔提醒,他也猜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难看。
自找到阿月后,受伤倒是其次,只是时常被兔妖气,一口郁气积压在心里的时间久了,总会留下点后遗症。
相比过去,晕厥算是最轻的。
昆悟不计较那么多,是知自己为的那个人是阿月。她的身份关乎着那个秘密,而那个秘密又关乎着她的性命,所以暂不能让除自己之外的人知晓。
便是此刻他的痛苦和有口难言,连看着他长大的李叔都不能理解,他也只能把委屈咽下去。
比起活生生的阿月,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想到阿月就思及那一幕,他立即抬手盖住了眼睛,有种“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李叔知他心里不痛快,忙改口:“公子去泡个澡吧,药汤都准备好了。”
昆悟闻言,习惯性想说不碍事,又不忍拂了李叔的心意,低声应了,说道:“多谢李叔。”
“说什么傻话?公子若真想谢我,就保重身体。”李叔意有所指。
昆悟拿开盖着眼睛的手掌,盯着床顶沉默片刻,起身后对李叔说:“是我的疏忽,以后……”
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
以后——
以后当如何?
他不敢保证。
除非江近月余生无恙。
静默片刻,他道:“……走吧。”
李叔跟在自家公子后头,满脸愁容,心道公子好不容易走出来,可不能再走回头路,他得好好想个办法。
……
那头,江近月和君霖说出了她心中存疑已久的问题。
“公子不觉得蹊跷吗?为何那些人总能提前等在我们出现的任何地方,就好像对我俩的行踪了若指掌。”
是因为他在。
君霖想都不想,把罪名扣到甩都甩不掉的神界尾巴头上:“应当是跟踪本公子的,跟你没什么关系。”
江近月摇摇头:“不尽然。”
“何以见得?”
“初识公子时,我就发现那些人并没有指定目标是你或我,看他们行事,分明是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是以,我个人觉得,暗地里的那些人也许有要对付我的?”
君霖一愣,他一直觉得是自己连累江近月被神界的尾巴盯上,听了她这番话后,他恍然大悟。
莫非是……
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就因为江近月吗?
反复推敲后,君霖否定了自己的分析。
假设江近月真的是厌月仙君,可以她当年在神界的分量,根本不足以改变那个人的初衷。
当年的厌月仙君从出现到消失,就像春去秋来一样不经意,也未听闻她与谁有过节。唯一经得起考证的就是她与昆悟的兄弟情。
可若是跟江近月无关,那又是为什么每件事都跟她有牵扯?
为何江傻子一见到她就发狂?
为何当初与她老死不相往来的昆悟仙君,执意执着的要把人带回去?
原本打算夜探的君霖,因昆悟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
却在经过江近月的分析后,不知怎么就联想到她身怀的“绝技”。
此绝技只应天上有。
天上那么多仙君,只有她有!
为何只有她有?
君霖突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近月。
后者被他盯得心慌乱,下意识去想去看自己哪里不妥,结果一无所获。
江近月忍不住问道:“公子何故这么看着我?”
“因为我在透过你看一样东西。”
“嗯?”江近月一头雾水,“透过我?公子意指我藏了东西?”
“我不知道。”君霖答得实诚。
“不知道?公子到底在说什么,为何我听不懂,何为不知道?”
君霖想了想,解释:“不知道的意思是指,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记得往事,还是根本就是骗我。”
“骗?”江近月难以置信地惊呼,“天地良心啊,我从遇见你的第一眼起始,所言全是实话,公子你竟然这样看待我?简直让我……”
“失望还是伤心?”
“伤心。”
“伤心啊?”君霖嘟哝,“嗯,伤心就好。”
嗯?伤心就好?
江近月一头雾水,以为自己幻听了,求证似的去看君霖,对方却在她看过去时立即错开了目光。
可就在那一刹那间,她捕捉到对方未及藏好的眼神。
这是……
等江近月意识到那句话有捉弄试探之意,不高兴地说道:“公子,夜已深,该歇息了。”
嗬——变脸真快!
君霖偷偷瞟她一眼,又立即转开,装作不知人家下逐客令,起身往铺好的软榻走去。
照以往惹了江近月不痛快,她总会做点什么事情,反正是不会让他舒坦。
君霖以为今次也一样,做好了被她轰出去的准备,结果直等到他躺下去,人家也只是轻描淡写的瞟了一眼。
怪哉!
为何今日会无动于衷?
君霖内心疑惑丛生。
莫非被她发觉了自己的意图?
不该啊!
以江近月思考问题的速度,能悟过来也该是小半个时辰后。
某人自以为了解的对方,其实早在他挑起奇怪的话题时,就已经发觉了他的意图。
公子是想借故撇开自己吧?
这种情况极少发生,所以江近月很容易就猜到君霖是故意惹她生气。
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抽身去给昆悟下绊子,或是去找江傻子。
可眼下的境况并不适合夜探。
江近月看破不说破,佯装上当,顺势提出让他歇息的话。
见公子都躺下去了,还时不时的偷瞄,江近月装作没看见,关好门窗后,方才往床榻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