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雨楼中,关大娘在花园的凉亭中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以庆祝洛战衣和朋友们的重聚。
洛战衣和朱潜对劫镖之事做了诸多猜测,但仍然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岳浅影却有些心神不属,她一直在暗中注意着叶小含的一举一动,她的眼神在闪烁之间似乎暗含着什么?
罗一肖和林凄也谈得很高兴,因为两个镖箱皆是失而复得,又可以重新上路了。而火飞和龙五,自从见面后,两人就凑在一起说个没完,谈到殊像寺的时候,两人就大笑起来,但一想到龙九,两人又黯然神伤。万东山今天已回了星子县,作为一坛之主,还有许多的事务等着他去做呢!
叶小含是席间最沉默的一个,到现在她还没有说过一句话,除了低头喝几勺粥外,便凝视着庭外的一株牡丹,似乎眼前再也没有比那朵花更值得关注的人或事了。
关山歌亲自端着一盘菜上来,笑着对洛战衣说:“星主,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没等洛战衣说话,罗一肖已一脸惊怒地地站起身来:“是你!”
洛战衣意外地问:“怎么,你们早就认识?”
朱潜也是怔了下,但赶忙把罗一肖拉坐在椅子上,并朝他使了个眼色,才对洛战衣说:“没什么,一点儿误会而已。罗师傅,是吧?”
罗一肖见朱潜并不想追究以前的事,就愤愤地坐下了,但脸色非常难看。
关山歌似乎也没想到会碰到罗一肖,他慌乱不安地说:“你们先用!我再去厨房看看。”他找个理由后赶忙离开了。
罗一肖忍了又忍,但终于还是站了起来:“诸位,我想休息一下,先告退了。”说罢,就向关山歌离开的方向去了。
洛战衣心里纳闷,正在想如何询问朱潜。岳浅影却先举起一杯酒来,并笑吟吟地举向叶小含:“叶姑娘,我敬你一杯可好?”
叶小含像是刚从大梦中苏醒,她眨了几下眼睛后,才犹豫地说:“可……我不会喝酒呀!”
岳浅影笑得很是温柔动人:“其实,我也不会,只要酒一沾唇就算数,怎么样?”
叶小含只得拿起了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但入唇的辛辣仍是不由自主地让她轻皱了下眉。
岳浅影放下了酒杯,但眼神仍留在杯中,唇上带着一抹轻淡的笑容:“叶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事情真是够巧的呢?洛星主被引上穿燕峰,你却因迷路进了穿燕峰;洛星主坠入穿燕峰下,你就机缘巧遇地救了他;而洛星主要押镖去嘉定,你竟然也是去嘉定的姐姐家。这一切是不是说明你和洛星主太有缘了,对吗?”
叶小含头垂得更低了:“我……我不知道。”
席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听出了,岳浅影实已对叶小含起了疑心,而且她的话确实非常有道理,因为有些事真的太过巧合了!甚至也有不合理之处,叶小含再怎么迷路也不至于走到悬崖底之下!而且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连个随从也没有,孤身一人怎么到嘉定?以洛战衣的精明,为什么连这么明显的破绽都看不出?所以,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洛战衣也缓缓放下了酒杯。
岳浅影怎么会善罢甘休?你别看她平时一副温文的样子,但到了必要时候她却比谁都尖锐:“叶姑娘,其实我也很理解你的心思!甚至也非常想和你同行去嘉定。但我们身负保镖重责,行路自然谨慎缓慢。不过,你救过洛星主,我们当然不能让你单独上路。这样吧!让洛星主派几个人护送你去嘉定,怎么样?”
岳浅影也是玲珑剔透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洛战衣和叶小含之间的情愫?这已经让她失落恼怒之极,再加上叶小含身上疑点甚多,她决不能让洛战衣因为儿女之情而误了押镖大事!她不住地告诉自己:她做这一切是为公而不是为私。
叶小含低着头,老半天不说一句话,然后,她慢慢地站起身:“我吃饱了,先回房了。你们慢用。”丢下这句话,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亭内愈发地安静,大家都看着洛战衣。洛战衣却凝注着桌上持杯的右手,沉沉地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也明白你们怀疑的都很有道理!叶小含所说的一切确实破绽太多,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她若真是奸细,又怎么会以这种破绽百出的理由加入我们?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我相信她,我相信的不是她的话,而是她的人。”说完,他才站起身,轻轻叹息一声:“我想,我还是去看看她。”他也转身走了。
岳浅影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拿起酒杯,向朱潜照了一下:“朱大哥,我敬你!”不等朱潜答应,她已经一饮而尽,然后她倒第二杯,第三杯……
她错了吗?她只是说出了大家的疑惑,这也错了吗?然而叶小含离席而去,洛战衣却说了那样一番话……岳浅影,你枉称为江南第一美女,今天却要看尽别人的脸色,还是你所爱的人……你却只能自己的眼泪自己咽……
“浅影!”朱潜抢过她的酒杯,一向温文的脸上也现出几分愠怒:“你这是做什么?折磨自己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博得别人的怜悯么?浅影,你怎能如此幼稚?”
岳浅影猛灌了几杯酒后,已经有了醉意。她摇头,用力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不想再看别人脸色了,我要离开这里!”她说着就要站起离开……
朱潜忙按住她的肩,心痛地说:“浅影,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我们不能半途而废,镖货是你爹交于你我的。若不能完成任务,你我有何颜面回去见他老人家?”
岳浅影挣扎着推开他:“不!我不管!我也不要回家,反正被人这么欺侮,对我来说还是头一次,我会证明给他看,我不是死皮赖脸的人……”
火飞楞楞地看着他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林凄转头朝火飞和龙五使个眼色,龙五会意,强行拉起正看得起劲的火飞,与林凄一同离开了。
看着岳浅影又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朱潜再一次冲过去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着:“浅影,我知道,你委屈,你不甘,我都看在眼里!但你可曾想过我……”他痛苦地垂了下头,因为他不愿意让岳浅影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你可想过我的感受?我是你的未婚夫,是你将来的丈夫!我曾对自己发誓,我要用一生的时间照顾你,陪伴你,给你幸福!无论是你的喜乐,还是你的苦痛,我都感同身受,可是你的所有情绪却……却只因为别人!你以为我就没有委屈,没有不甘吗?我也是人……但这世间有太多无奈的事,我们不能怨别人,但也没有必要亏待自己呀!”他的每句话,甚至每个字都表示出他这些天的痛苦挣扎。只不过,他把所有的苦都埋在了心底。看来,若不是这会儿岳浅影行为失常,他恐怕永远不会说出来。
岳浅影似被摇得清醒了些,脸上的泪又滚落下来,她怔怔地喃喃自语:“为什么我在乎的人不在乎我,而在乎我的人却……”
岳浅影满脸失落,她似乎平静了许多,静静地站起,再转身,向亭外而去。
朱潜只能苦笑,狠狠地灌了自己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