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西暖阁内只留下康熙一人,独自想着心事。WWW.tsxsw.COM高士奇的折子恰似一个火药引子,将康熙的心事搅得如天翻地覆一般。
事缘出于巧合,一个索府的家生子奴才,不过才十一二岁上下,不留意摔碎了索额图之弟心裕最钟爱的一只瓷瓶,心裕素来行事刻薄,盛怒之下,叫人竟生生打死了这孩子。孩子的娘受不得打击,不久便也染疴离世,剩了孩子的爹一人,对着索额图三兄弟恨到了骨子中去。他寻思着,若是单寻心裕的仇还解不得这杀子丧妻之痛。心裕仗的是谁的势,不就是索额图么?只有索额图倒了,只有这起子姓赫舍里的真的从云端跌下地狱,那才算真正得报大仇。于是,他瞅准了机会,先是逃出了索府,这人又机敏,晓得索额图与高士奇不睦,便逃去江南投了高士奇。
据此人供称,索额图自致仕以来,心生怨尤,常与朝臣聚于府内,动辄评议朝政。所聚之人如阿迷达、麻尔图、额库里、温待、邵甘、佟宝等,而这些大臣任职中枢六部。换而言之,索额图的党羽遍布朝廷,这岂能不让康熙惊心?尤其甚者,如温待、额库礼,皆为曾犯重罪流徙之人,因其年老才得赦回京师。索额图与此等早对朝廷不满之人结党,图的又究竟是甚么?
念及此处,康熙的头似乎又有些隐隐作痛,这几年似乎头疼发的越发频繁了,似乎印证着时时困扰在康熙内心深处的隐忧。
四年多之前,康熙三十六年,第三次康熙亲征噶尔丹凯旋之后,皇太子抵达怀来接驾的同时,“太子行比匪人”的流言便传入了康熙耳中:或言皇太子喜怒无常,或言皇太子沉溺声色,或言皇太子服用奢华、征索无度,或言太子属下邀截外藩入贡马匹、多行不法……,然彼时康熙却将这桩事轻轻带了过去,照康熙的想头,父之于子严不可,宽亦不可,宽严之法诚为世上最难之事,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父不问子之恶。虽说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可少去不少烦心事。然而,有些事便是康熙再怎么大度也是断断然放不下的。照着康熙的想头,太子如此,必是受人撺掇,被人带坏的。因而,康熙在回鸾后不久,便传渝内务府重处太子左右,其中包括膳房花喇、额楚,茶房雅头,哈哈珠子德住等四人,除额楚交与其父英赫紫圈禁家中外,其余的人皆因“私在皇太子处行走”而被活活杖毙。雅头更是凄惨,其尸身索性被弃于乱坟岗喂了狗。
处置完这些太子身边之人,康熙确实留意过一段太子的反应。对于这一桩事体,太子似乎显得太淡然了些。处置的那天,太子倒是进了一份请罪的折子,痛陈自己管教不当,始致身旁之人有作奸犯科事。康熙自然只是淡淡教训了几句,见太子惊惶,还稍作了一番抚慰。此外再见太子,太子已像是无事人一般,只细看之下,眼神里似透着些让康熙猜不透的味道。正是这种神色,令康熙有些生疑。难不成索额图暗底下这一番动静是为了太子?
“胤礽啊胤礽,朕为何总要为你伤神?”康熙不知是在问自己,抑或是在拷问太子。
便在此时,门口清亮的一声:“儿臣皇十三子胤祥叩请皇阿玛圣安。”听着胤祥的声音,这才让康熙回过神来。“进罢。”康熙将面前的折子仔细收了起来。
胤祥进来先打了个千,瞧着胤祥肩头上还沾着雪片,康熙总算露出些笑意,道:“到朕身边来。瞧你,身上挂着雪也不在意,若是被师傅看到,左右得挨教训。”胤祥起身朝前走了几步,挨着康熙复又跪了,笑道:“儿臣却是有意为之,便叫皇阿玛心疼儿臣哩。”康熙被他逗得一笑,心情似乎也开阔一些,道:“朕不说,你还好,朕一说,你倒油嘴滑舌的紧。”随手为胤祥把已经开始化开的雪片掸去了,康熙问道:“今儿请安似乎较平时早些,怎么,有事寻朕来说?”胤祥这才收了几分顽皮之色,回道:“头晌去了四哥府上,正撞见四哥诵经文,说是待明日诵完九九之数便呈给皇阿玛做年礼。儿臣自愧不如四哥诚心,到目下也没备着什么像样的礼物。左思右想之下,终于想起每值元旦,皇阿玛总要赐给众臣工福字。往年太子、三哥、四哥,七哥都少不得奉皇阿玛旨意帮衬写一些,儿臣如今蒙师傅缪赞,这笔字虽不如几位哥哥,勉强还可看得过眼。儿臣便想着要早些来皇阿玛处,若是得皇阿玛首肯,儿臣也想着今儿能帮着写几幅。”
康熙只觉得心下一阵阵暖融融的,适才那些不快早已放到了一旁。康熙颇有些感慨地端详着十三阿哥,自从昨日祭太庙,跪拜之后,身子有些不爽利,便在胤祥面前说了些丧气服老的话,这个实诚儿子当即就是一脸的郁郁,一副恨不能以身相代的模样。今日又是借着由头要帮自己写‘福’,足见得胤祥是个诚孝的儿子。若是胤礽也能如此,少几分机心,多一些……。康熙暗暗又走了神。胤祥见康熙面上露出些疲态,有些忧心,道:“皇阿玛可是累了,需不需儿臣去传太医来?”叫到第二次,康熙才缓缓道:“阿玛不打紧。不过是想到刚刚批折子,晃了一下神而已。你来得正好,朕便疏散一下,与你一道先写几个
吩咐邢年摆上了一应纸笔,又微笑看着胤祥研匀了墨,康熙一指面前的正红撒金笺笑道:“且写来朕看。若是真好,朕便赏你这方朕自用的暖砚,若只是你自己大吹法螺,朕少不得也要罚你!”胤祥有些羡慕地看看了那方黄花梨雕龙坐底暖砚,应道:“儿子献丑了!”当下转笔回寰,瞬时便是一个细看之下,确与康熙亲书的有**分类似。
康熙自然心中颇为欣喜,平日里常常审看胤祥的功课,是一笔不差的工楷,没料想他在仿自己字迹上也用足了功夫。康熙颔首道:“勉强还算看得过眼。字风骨犹在,只是转寰之上有些刻意,圆润些更好。来,朕教你。”言罢竟执着胤祥的手一笔一划地书将起来。初始,胤祥还被这难得外露的父爱弄得有些愣了神,稍后,却是紧紧握住了笔身,嘴角禁不住露出些憨憨的笑来。功夫不大,父子两个便写好了一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