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绝杀
岩鹰本来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此时却脸色大变,眼神中充满了憎恶和惊恐,忙不迭催动巫法,那些骨兽咯吱咯吱连响,咔嚓一声崩解为一根根白骨,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根丈许长短的骨矛,矛尖上燃烧着青色的磷火,空中隐隐可以听到冤魂的嚎哭之声。随着岩鹰手指一引,骨矛带着风声,向孙必雷刺过去。
“旁门左道,也敢卖弄?”
孙必雷冷道,手中墨剑微微一抬,骨矛上青色磷火立时熄灭,碎成了一片片手指大小的骨片碎屑,散落在地上。
随即,孙必雷稳稳站定,双手握住墨剑向下一挥,剑锋上缭绕跳跃的雷光仿佛一条青紫色长龙一般激射而出,所经之处砾石地面随之崩碎,划出五尺多深的一道沟壑,延伸方向正是岩鹰所站的位置。
雷光之速何等之快,岩鹰甚至连躲闪都来不及,仓促中瞠目大喝一声,口鼻和眼中都渗出血来,紧紧握住骷髅头骨的双手如同刀割一般涌出血来,苍白的骷髅立刻染成了红色。那骷髅头在一瞬间涨大到四五尺大小,空洞洞的眼眶中红光大盛,挡在岩鹰身前。
雷光激射,势不可挡,毫无偏差的击中了骷髅头骨。青紫色雷光在骷髅头骨上跳跃闪动,滋滋作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岩鹰脸色苍白如纸,血水淋漓,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一般,他双手发颤,惶然地紧盯着身前的骷髅头骨。
良久。
咔嚓一声轻响,几乎是细不可闻,在岩鹰耳中却仿佛惊雷一般。他带着绝望的神色,看着骷髅上面现出一道细细的裂痕。紧接着,随着这条裂痕延伸扩大,第二声咔嚓声响起。
咔嚓,咔嚓,咔嚓……
骷髅头上一条条裂痕延伸扩大,没有一寸完好,终于完全碎裂,散落在地上。
岩鹰的脸色早已是一片死灰,目光呆滞,一声声咔嚓咔嚓的轻响从周身的骨骼发出来,每一寸皮肤都崩开,鲜血狂喷,身上黑袍都被染成黑紫色,然后,他慢慢地栽倒在地上,了无生机。
本命法器被毁,自身又承受雷霆之力的余波,这位蛮族巫师的生命自然也到了尽头。
而在一旁的水鸭此时早已亡魂出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浑身霎时间湿透了。眼看孙必雷目光扫视过来,他脑子急转:该死!现在该怎么办?战,还是逃?或者是……投降?
虽然同为蛮族巫师,水鸭可比岩鹰圆滑的多,眼看比自己修为高得多的岩鹰身死,迎战这个选项是万万不可取的,那么逃走?他掂量了一下自己逃走的速度,又看看孙必雷手中的墨剑,暗自摇头:和能够御剑飞行的修士比速度,自己真是自讨其辱。不可战,又无法逃脱,可是如果投降的话,自己此番潜入国境,也杀了不少华朝人,这道士能否放自己一条生路?
他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只听身后有人一边喘息一边叫道:“道长,……师父,您怎样了?这个人是谁?”
孙必雷正屏息凝神注视着水鸭的举动,听到声音抬头一看,立刻心头一跳,喝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来者正是顾临凡。先前孙必雷御剑飞出,顾临凡不明所以,当下没有回屋去休息,撑着一根拐杖慢慢地走出院落,远远的看到火星四射,惊雷电闪不绝,隐约有人高声喝骂的声音。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没有一丝修为,自然看不清双方交手的情况,但至少知道孙道长是在与人动手。本来有心退回院子里去,忽然转念想到:“师父正在与人动手,作为徒弟的岂有退缩不管的道理?”
他回去捡了一口短刀,拄着拐杖抹黑走过来。不过是两里路程,因为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走得十分缓慢,此时才到了近前,前面黑乎乎的一片,隐约可以瞧见孙必雷的身影,也是他作为少年人毫无经验,还没搞清战况如何,就这么高声开口询问起来。
他的话音未落,只觉得脖子发紧,一个黑影闪电般来到他身后,胳膊扼住他的脖子。也真难为水鸭身形痴肥,行动却如此迅速。
有了人质在手,水鸭顿时轻松了不少,笑道:“道士,你放我走,我放这小子一条生路,如何?”说着话将扼住顾临凡的胳膊紧了紧。他身负沟通大地之力的巫术,力道大得惊人,否则刚才也无法单手挥动那根水桶般粗细的石柱。虽然顾临凡伸手用力要掰开他的胳膊,却如同蚍蜉撼大树一般,哪里能掰得动?
孙必雷毫不迟疑道:“可以。你放开他,我让你离开。”
听他答应的如此干脆,水鸭反而有些不敢相信,犹自道:“你真的肯放我走,中间不耍花样?你先以道心起誓,否则我不会放入。”
“好。孙某以道心起誓,只要你将这孩子放了,我便放你离开此地,绝无虚言。”
这一番问答,问得快,答得也快,中间几乎没有丝毫停留,水鸭心中反而愈见狐疑,只是听到孙必雷起誓,也稍稍放下心来:一名修士以道心发下誓言,是万万不敢违背的,否则的话道心蒙尘,修行上几乎难以寸进。
水鸭这才将顾临凡松开,胖乎乎的脸上带着一层假笑道:“小子,多亏了你来,否则今日老子还真不敢说能安全离开。”
嘴里这么说着,他心中却暗道:“这次真是晦气,我们三名大巫师带了几十名王帐骑兵悄然进入华朝,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能安然回去,难道真如顾老所传言,当年的那个大恶魔留下的诅咒:‘凡蛮族之人,入华朝而杀人者,不可生离’是真的?嗯,看来我也要加倍小心,赶紧返回蛮族之地,再不能横生枝节。哼,只是秃鹫和岩鹰两人死了,只怕回去了还要给大祭司一个交代……”
心中这般想着,忽然手上一紧,只见面前的少年一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胳膊,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心的神色,他心中不禁暗自好笑:一个凡人少年,再是不甘又能做什么?要不是那道士还紧盯着自己,只要手指一动,便可以取了这少年性命。
顾临凡不认识水鸭,但是他身上这一身黑色的袍服却与先前杀了郭叔叔等人那个黑袍巫师一般无二,顿时热血上涌,哪里肯放他离开?空出右手拔出短刀,向着水鸭刺去。
短刀入手,顾临凡腾地觉得右臂一热,整条胳膊青筋暴起,突然间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将短刀向着水鸭小腹要害刺去,又快又狠,没有丝毫犹豫。
水鸭一开始不拿这小孩子当回事,突然间只见寒光一闪,短刀直刺小腹,惊得他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是下意识地闪身避让,同时手上用力,将顾临凡摔了出去。
自己动作不可谓不快,可是等到定下神来低头一看,自己原本已经破掉的袍子上又添了老大一条口子,里面得几层衣服都被划破,差一点便阴沟里翻船,被这小子开膛破肚,心中不禁又是后怕又是恼怒,喝道:“小子,不要给你脸不要。臭道士,你要是不管教这小子,可休怪我取他性命!”他嘴上放出狠话,终究是畏惧孙必雷的威势,不敢真的伤害顾临凡。
孙必雷急忙道:“临凡,快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顾临凡吃着一摔,还未长好的伤口立刻又崩开,鲜血渗出来,只是他此时满脑子都被报仇的心思充满了,连疼痛也感觉不到,咬紧了牙关提刀上前,再次向着水鸭刺过去。
这一次,水鸭可再不留情,眼看着顾临凡到了近前,劈手将他脖子扼住,打掉他手中短刀,咬牙道:“既然你找死,那就让我成全了你。”说着话手上用力,只听顾临凡颈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响,仿佛骨头都要碎掉一般。
孙必雷急道:“住手!”便要上前。只是水鸭立刻喝道:“不许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孙必雷只得止住脚步,墨剑指向水鸭厉声喝道:“快将他放下。”
水鸭哼了一声,此时却有些骑虎难下:如果不放人,只怕这臭道士不会放自己离开,可是如果松手,这不要命的小子又要跟自己纠缠不清。而且这小子刚才那一刀实在是可怕,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如果留他在世上,迟早是个祸害。
正在犹豫中,顾临凡已经是脸色青紫,有些喘不上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可恶,我就要死了吗?就要被杀了各位叔叔伯伯的坏人杀死了吗?
不,哪怕是死,我也要先杀了这恶贼……
如果,如果,我能有能够杀死这恶贼的力量……
他的意识渐渐有些涣散,眼前的黑暗越来越大,四周的一切都已经模糊,只剩下那张胖乎乎的恶心的面庞和那双狠厉的眼睛,深深的印在脑海中。所有的声响都如同梦幻一般飘渺,孙道长的呼喊,水鸭的叫声,天空中的雷声,雨点落在脸上的声音,血管中热血流动的声音……
然而,自己的心跳声却越来越响,慢慢盖过了周围一切声响,仿佛天地间有一面巨鼓,被人用粗大的鼓槌一下下狠狠的敲击。
咚,咚……
咚!!
水鸭还在犹豫,顾临凡的右手猛然抓住了他扼住自己脖子的胳膊,在水鸭的惊诧的目光注视下,一点一点地将他掰开。
嗤啦一声,顾临凡得衣袖爆开,那一条胳膊瞬间涨粗了数倍,筋肉虬结,乌黑发亮,似乎蕴含着无限的力量。
水鸭本来力气不小,胳膊用力少说也有几百斤力道,而此刻,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被这少年五根青黑色手指捏住,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难以忍受,仿佛臂骨都被捏碎了一样。
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悸感涌上心头,水鸭痛呼出声,用尽全力要将顾临凡甩出去。只是自己的胳膊被他死死捏住,甩了几次,顾临凡依然挂在他身上。
咔的一声响,水鸭的手臂被扭曲成了一个对于正常人来说绝对无法完成的奇怪的形状,疼得他眼前一黑,啊的一声惨叫。他拼尽了全力,奋力挣开顾临凡的手臂。
逃过一劫的水鸭脸色发白,惊恐无比的看着眼前这少年:他脸色苍白,双眼瞳孔仿佛没有焦点,身形摇摇欲坠,只有那条裸露在外面的右臂,筋肉虬结,乌青黑亮好似铜打铁铸,五根手指钢钩一般,如同传说中厉鬼的手臂。
水鸭忽然凄厉的喊了一声:“怪物,怪物!”一面嚎叫着,扭头便要跑出去。
刚刚转身奔出几步,只见顾临凡右臂高高扬起,突然暴涨成数丈长,五指握拳,狭着万钧之势向着水鸭头顶砸下来。
听到头顶风声赫赫,水鸭猛然抬头,只见头顶一个硕大拳头砸下,顿时魂飞胆丧,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双臂上举,向着这拳头迎了上去。他身负沟通大地之力的秘法,此时全力施展,只觉得源源不断的力气顺着双腿霎时流遍全身,周身衣裳砰的一下炸成片片黑蝴蝶,血管中的血液都仿佛燃烧起来。
“砰!”
举拳砸在水鸭双臂上,震得他喉头发咸,浑身发麻,骨节嘎巴嘎巴直响,脚上皮靴被踩穿,双脚深深陷入坚实的地面。
然而这并非结束,那虬结的手臂仿佛一条愤怒的巨蟒,被双臂反震之力震得扬起数尺高,然后以更加雄浑的力道砸下来。
“砰,砰,砰!”
一下一下的砸击之下,水鸭双足陷入地面一尺有余,两条胳膊的臂骨全部粉碎。眼看着那拳头再次砸下,他脸上现出了绝望的神色,忍不住尖声叫道:“救命!”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忽然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膝头来:那个诅咒没错,果然,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
砰的一声,血光飞溅,方圆丈许范围内血肉横飞,殷红一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