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心中的鬼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走进一男一女两人,身上衣服破旧仅能掩体。男的身体健壮,眉眼像极了屋中那少年,手中提着一口破旧缺口的猎刀,后面背着弓箭。女的脸色黑黄,皮肤粗糙,手脚粗大,提着几只山鸡野兔。
两人进门,一看有客人在里面,倒是不显得意外,男人脸色木然的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另一个屋子。而那妇人提着猎物进了厨房,招呼孩子进去帮忙收拾。
眼见此时无人打扰,顾临凡才压低声音道:“你既然不想逼问石人下落,为何把我抓住不放我离开?”
冷观山脸上现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你不妨猜一猜。”
看着对方这般故弄玄虚的模样,顾临凡心中恼怒,若不是因为冷观山修为远远超过自己,恨不得一巴掌拍下去,当下强压着怒火道:“那你为何又带着我来到这个小山村?”
“你再猜。”
顾临凡气得紧紧咬着牙,道:“不管你在计划什么样的阴谋,希望不会对这些村民不利。”
冷观山含笑不语,自顾自的吃肉喝酒,道:“如果我真的准备对他们不利,你又能如何?难道你想阻止我?也许你觉得自己修道十几年,道法和剑法都还不错,不过连你自己都知道吧,凭你的修为,在我面前就如同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般,根本无法阻止我做任何事情。”
眼见顾临凡还是一副愤然模样,冷观山又道:“就算你准备和我拼命,起码也应该吃饱喝足才行。”
顾临凡哼了一声,拾起筷子,夹起粗瓷盆中的肉块吃起来。他这一整天都跟着冷观山赶路,早已饥肠辘辘,一旦吃起来便有些狼吞虎咽的意味,很快的一大盆肉食便进了肚里,连带着喝了整整一坛酒,肚子都鼓了起来。
冷观山笑吟吟看着顾临凡一顿狼吞虎咽,自己却吃得不多,等到酒菜都吃完了,才喊那少年出来收拾桌子。
天色已晚,少年便安排两人去休息。山村当中自然没有什么客房之类,只有一间茅草屋,里面是两张破木板床,被褥半新不旧。
冷观山身上打扮一尘不染,此时却也不挑剔,捡了一张床躺了下来。而顾临凡刚才吃得太饱,肚子有些发胀,一时间睡不着,便到了院子里走了半晌,听着对面屋子里面妇人打骂孩子,老汉不时的咳嗽声音,心中升起一丝惆怅。
这几日当中自己倒是好几次趁着冷观山不备逃走,只是往往是奔出几十里路程,便看到对方正在前面等着自己,如此反复多次,也只得绝了逃走的念头。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顾临凡心中暗自着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村中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他才重新走进了屋里。
他在床上躺下,睡得迷迷糊糊,忽然间耳中听到房门轻微的响了一下。
若是平常人听到这一声门响,恐怕便是醒过来也只以为是被风吹动的。可顾临凡毕竟修道十年有些根基,聚拢了耳力,却听到从门外传来极轻微的呼吸声音。
顾临凡心中一动:难道是本派或者慧芜宫玄机阁的人悄悄跟着自己,前来搭救?随即他马上否定了这个念头。这呼吸声音虽然刻意放轻,可一呼一吸之间的间隔来看分明是连武功也没有练过,只是一般的普通人。
门外的人轻轻推了一下门后听了片刻,听着里面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的拨开门栓,轻手轻脚的迈步进来,随即将房门轻轻带上。
屋内一片黑暗,那人适应了片刻才看清里面的情景,只见两个人分别躺在两张床上,呼吸平稳,一动不动。那人心中暗自喜悦,轻轻抬起手中的木棒,向着自己身前一个人影的头上狠狠砸了下去。
鹅卵粗细的松木棒抡起来发出一声短促的嗡声,床上那本来静静躺着的人却突然转身抬起了一条胳膊,木棒咔嚓一声打在上面,如同击中了铁柱,高高的弹起来。
顾临凡翻身而起,此时才发现动手的人虽然看不清五官,从体型看来分明是那猎户,顿时一愣,喝道:“你要干什么?”
那猎户一棒没有将顾临凡打死,心中吃惊,听到顾临凡问话,也不回应,抡起了木棒又是狠狠一下砸下来,比先前那一下更加了几分力道。
顾临凡闪身避让,反手向着猎户胸口打来。
猎户又没有练过武功,仅凭着一身蛮力,哪里是顾临凡对手,双方动手不过几招,被顾临凡瞅着机会一拳打在腰间,这一下蓄力而发,猎户的身躯都被打得飞了起来,撞开了房门,向着院中跌落下去。
顾临凡闪身紧跟出去,刚刚出了房门,一柄猎刀劈头砍下来。他向着旁边一闪,抬眼却见这挥刀的正是那妇人。
这妇人虽然是个女子,可手脚粗大,黯淡月光下一张脸满是狰狞之色,眼看一刀劈空,尖叫了一声,双手举刀再次砍下。
只是她也和那猎户一样没练过武功,只是凭借着平日里在山林中打猎积攒下来的几分蛮力,不过是几个照面,便被顾临凡打飞了手中猎刀,摔了出去。
一男一女两人在地上打了个滚,随即站起身来,有抄起木棍和猎刀,如同野兽般嚎叫着冲了上来。
顾临凡闪过两人的攻击,将两人再次打倒,叫道:“都住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呵呵,因为这是一家黑店啊。”身后响起冷观山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顾临凡豁然转头,直视着冷观山:“你又在搞什么鬼把戏?他们是被你用手段迷惑了心智?”
冷观山脸上一副无奈神色:“我可什么都没做。”
顾临凡转身,看着两名再次起身后呼呼喘着气眼中泛着凶光的男女,心中有些迟疑不定:难道真如同冷观山所说,这是一家黑店,这两人是图财害命的强盗。
院子里这么一阵打斗,早已惊动了村中的人。很快的个个房屋亮起了灯光,很多村人举着灯笼火把奔跑着过来。
顾临凡心中一松:这些人与这男女同村而居,自然知道两人底细,正好可以询问究竟。眼看着几名村人跑过来,他急忙迎了上去。
只听对面村人喊了一声,弓弦响动,几只箭射了过来。
顾临凡闪身避开,喊道:“不要动手,我不是坏人。”
只是他不说话还好,这么一开口,立刻又是几只箭射来。而剩下的人举着猎刀、斧头、锄头、草叉呼喊着一拥而上,仿佛在举行盛大的围猎一般。
顾临凡心中暗自焦急:凭他的身手,这些没练过武功仅凭着一身蛮力的普通人根本伤不到他,只是眼看这些人发了疯一般不问青红皂白的砍杀,自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这实在是一场糊涂仗。
他侧身避过一口猎刀,将那人打倒,喊道:“快停下。”紧接着右边一把斧子劈下来。伸手夺过斧子扔在地上,那村人手中没了武器,却伸手将自己的腰抱住不肯放。就在这短短片刻间,其他人瞅着机会,无数的锄头铁锹砍了下来。
顾临凡腰上用力,将那人摔了出去,大喝一声,将砍过来的锄头铁锹砸断,那些村人吃了一惊,齐齐退下,但马上又有更多的人举着各种家什蜂拥而上。
先前那猎户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正好发现冷观山在面前,马上拾起了地上的猎刀奔了过来,把刀高高扬起,恶狠狠的砍下。
噗地一声,血光飞溅,一颗头颅飞了出去。
漫天血雨中,冷观山脸上笑容灿烂,身前出现一层半透明的遮罩,没有一滴血落在身上。
那妇人眼见丈夫被杀,顿时嚎叫一声,发了疯的冲上来,也顾不上用武器,就用两只手去抓冷观山的面颊。只是她才刚刚近前,从眉心到下颌出现一条细细的红线,随即身躯分成了两半,鲜血内脏崩流一地。
听到后面的惨叫,顾临凡回头一看,又惊又怒,喝道:“不许杀人。”只是这一分心之间,身上便挨了几木棒。
他也顾不得疼痛,反*过一柄斧头,身形跃起,向着冷观山冲过来。
冷观山一笑,轻轻一扬手,顾临凡身形悬在半空,奋力挣扎,可却无法落到地上来。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顾临凡睚眦俱裂道:“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控制了这些无辜村人的心智?”
冷观山愣了一下,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极为欢畅。
“你到现在还在自以为是的认为是我控制了这一切?”
“难道不是?”顾临凡怒声道。
“凭着自己的先入为主的认定,凭借着想象和猜测,你就以为自己知道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冷观山冷笑着,手掌微微一翻,让空中的顾临凡身形翻转,正对着围上来的人群,对着那一张张面孔,或者暴戾,或者狰狞,或者麻木,或者愤怒。
冷观山讥诮的声音响了起来:“每一年当中,总有一些从山外面来的人进入村庄。村里的人会用美酒款待他们。等到他们睡熟后,男人杀死,女人留下来作为发泄*传宗接代的工具,如果遇上饥荒年月,连尸体也和其他猎物一般成为过冬的粮食。”
“白天劳作,打猎,晚上图财杀人。如同收割粮食一般收割人命,如同围猎虎狼一般围猎外乡同类。孩子通传消息,老人欺瞒诓骗,男人动手杀人,妇人看守活下来的女人不让她们逃走。他们从来不认为这是一种罪孽,在他们的眼里,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他们早已变成了比野兽更危险的动物。如同说有什么东西在控制着他们,那也不是我,而应该是早已埋入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恶鬼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