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峰十三岭山寨,后山。
萧逸辰与石头并肩而行,紧紧地跟在那百晓生与齐泰初的身后。
后山的雪因为天气太过寒冷的关系,并未融化,百晓生一众人一脚一脚的踩在积雪之上,在这空荡荡的后山里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嘎的声响。
天空中似有阵阵寒风吹过,撩起了地上些许的雪花,迎风飞舞,晃晃悠悠的落在萧逸辰的衣衫之上,但他此刻却并无心情去多做理会,只见他面色铁青、一声不吭的跟在众人身后,在雪地之上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萧逸辰面上虽是不动声色,但内心深处早已是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掀起了滔天巨浪,饶是他在那锁妖塔之中早已将心性磨炼的异常坚定,但眼下之事不但疑点甚多,而且有些太过的匪夷所思,却让他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了。
虽不知石头与这百晓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他们二人如此故作神秘的样子,再者听那百晓生的言辞之中已然是知晓自己与石头想要遣散他们的打算,因此萧逸辰在感到困惑不解的同时,却也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虽然石头不可能会出卖自己,但保不齐那百晓生会用什么妖术,蛊惑了石头的心智,让他惟命是从,也未可知。
毕竟从认识这百晓生以来,萧逸辰便觉得此人虽是道法一般,但隐约中却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让人无法看透。
如果真是如自己所想的这样,那他们二人今日恐怕便真是要凶多吉少了。
念及此处,萧逸辰不禁趁着众人不注意,把右手往腰间轻轻靠了一下,暗地里却是将那翠绿的量天尺握在了手中。
萧逸辰现下已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发现情况不妙,便立刻强行将石头制住,而后带他一同离开此地。
因为对这山寨的地形不甚熟悉,也许自己二人从这山寨逃脱的可能性极小,但如果有火麒麟在的话,却也在无形之中增加了不少的胜算。
就在萧逸辰百般思量、苦思对策之际,他们一行人等已是渐渐地向黑风十三岭的深处走去。
通往黑峰十三岭深处的路上,不知为何,随着众人的深入,一条曲径通幽的羊肠小道竟是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怎么?这大山的深处难不成还有人在此居住么?
萧逸辰看了一眼那条羊肠小道,但见他眉头微微一皱,一时间,心中的不解之意却是更甚。
顺着萧逸辰的目光瞧去,但见那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上尽是为成块的山石铺设而成,虽是目力所及之处,不知其究竟通往何处,但放眼望去,那条小道却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积雪都早早地被清扫在了两侧。
看到如此情形,萧逸辰正待发问,不过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百晓生依旧是一开始的样子,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没有追上前去。
就这样,众人在沉默之中,又向前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渐渐地,随着在这条小路上不断前行,不知为何,萧逸辰那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变得松弛下来,脑海中更是有一个念头不断地若隐若现。
这一切会不会都是自己的胡乱猜测呢?
不料萧逸辰脑海中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突然,一直走在最前面的百晓生与齐泰初却是一同停了下来,而后只见百晓生回过身来,冲着萧逸辰与石头微微一笑,道:“萧公子,便是这里了。”
顺着百晓生手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此刻众人在不知不觉中已是来到了那条小路的尽头处,一片面积颇大开阔的平地如同被人开凿过一般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萧逸辰细细瞧去,但见那平地之上不远处规整的竖立着一块约莫三尺高的山石,上书‘乞丐村’三个血红的大字却是苍劲有力,笔走龙蛇,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而在那山石之后,参差不齐的有十几座大大小小的草房,看上去虽是有些简陋,但却收拾的颇为干净,想来也是临近晌午的缘故,那草房之上的烟囱里不时有些许的炊烟冒出,为这后山的清冷平添了几分的详和与安宁。
“这里是…”
萧逸辰走到近前,看了一眼百晓生,而后转过身来对身边石头一脸疑惑的说道。
听到萧逸辰发问,但见石头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佛号,道:“萧小哥,这里便是我跟百施主、齐施主他们二人要带你来的地方了。”
听到石头说话,不等萧逸辰发问,那齐泰初却是转过身来,斜了一眼萧逸辰,而后嗡声嗡气的解释道:“萧公子,这里是我们黑峰十三岭其中一座山的尽头处,在这平地之后便是万丈悬崖,而在这些草屋之中居住的便是我们大当家从那洛河城解救出来的一些乞丐。因为这洛河城终年天气寒冷异常,城中许多乞丐无家可归,甚至会冻死街头,每每看到如此情景,大当家便会痛心疾首,不忍看他们在洛河城里遭难,于是暗地里便将那洛河城的乞丐给一一聚到了这里,也好让他们有个栖身之所。”
什么?!
听到齐泰初一口气把话说完,萧逸辰不禁却是大吃一惊,刹那间,自己已是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切。
试想一下,一个对乞丐都如此看重的人,想必也定是一个身怀大义之人,又怎会是滥杀无辜、算计他人的宵小之徒呢?看来方才来时路上的这一切都是自己妄加推测,庸人自扰罢了。
念及此处,萧逸辰又不禁想起三日之前将石头托付给百晓生之时,那百晓生一脸认真、正气凛然的模样,那又是何等的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为何自己三日不曾与他相见,竟会对他的看法再次产生了如此翻天地覆的变化呢?
不过反过来一想,这石头也当真可恶,明明知道事情的是非曲直,还非要给自己布下这疑魂阵,这不是故意让自己难堪么?
想到这里,萧逸辰转过头去,正待质问石头,不料那百晓生却是当先截过话来,道:“萧公子无需责怪石头大师,这一切都是我百某人的主意,只有带你亲自来看上一看,萧公子也才会对我等消除疑虑,而且即便石头大师将真相告诉了公子,恐怕依你的性格也肯定会亲自来查探一番吧?”
被百晓生这么一说,萧逸辰更是感觉仿佛被人看穿了一般,顿时感觉双耳赤红,面露红霞,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萧逸辰的窘境,石头自然是落在了眼里,但听他低声念了一句佛号,而后道:“萧小哥,你切莫对百施主见怪,他会这样实则是有事要与我们商议的,为了消除我们的疑虑,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当日你走之后,我对百施主的话,一开始也是满腹疑虑,直到看到这一十三座山峰之上俱有这么一个村落,我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什么?这、这样的村落竟是有整整十三个?
听完石头的话,萧逸辰却是暗暗心惊,如果只是这一个村落的话,那自己会对这百晓生另眼看待也不足为奇,但如果是整整十三座,想必这洛河城的乞丐几乎要全部聚集于此了吧,这该是何等的功德啊!
念及此处,萧逸辰内心里却是不禁对这百晓生暗自钦佩起来,但见他对百晓生深深打一稽首,郑重说道:“嗯,百先生行如此善事,实乃漯河百姓之福,却是萧某井底之蛙,鼠目寸光,误会先生了,还望先生不要见怪才是。”
听到萧逸辰如此说,百晓生却是微微摆了一下手,道:“萧公子切莫自责,我百晓生原本便是穷苦人家的子弟,因机缘巧合之下,得异人指点,才在此落草为寇,萧公子会如此想,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现下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萧公子与石头大师能否答应?”
“百先生有话尽管说就是了,只要是我萧某能做到的,定当会竭尽全力去做。”萧逸辰看了一眼百晓生,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为别的,单单是为了这一众的乞丐,对于百晓生的请求,只要是不违背江湖侠义,自己也该答应下来,毕竟这等善事就算是那些整天除了喊着斩妖除魔便无所事事的正道中人,恐怕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到吧?
听完萧逸辰的话,百晓生的眼中不知为何,竟是少有的闪过了一丝光亮,而后但听他诚恳的说道:“嗯,萧公子,我虽是一书生,而且天资有限,道法微弱,但我一直对这修道一途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得知你们二人乃玉虚宫与般若寺的传人,我很是钦佩,心生神往,却是不知我能否跟着你们二人一同去这外面的万千世界走上一遭、历练一番呢?”
听到百晓生如此说,萧逸辰先是一惊,而后却是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身侧的石头,而后决断道:“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如此一来,这山寨失去了你的保护,岂不是会被那洛河城的官兵给剿灭了不成?”
其实到了今天这步,萧逸辰对这百晓生已是十成十的信任了,但就像他说的,一直以来,这山寨包括后山的这些村落全是因为百晓生的存在方能存活下来,如果他就这样走了,这山寨又该如何处置?
似是看透了萧逸辰的担心,那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齐泰初这时开口说道:“萧公子尽管放心便是了,大当家的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待到你们离去,我们大家也便自行散了,到这十三岭的其它村落居住,做一些寻常百姓所做之事,至于所谓的匪患,自今而后,这洛河城从此再也不会有这山匪一说了。”
萧逸辰不曾想百晓生竟会安排的如此妥当,隐隐约约中,以至于让他下意识的以为自己遗忘了什么关键的地方,但一时间却是记不起来了。
就在萧逸辰举棋不定的时候,石头却是在一旁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萧小哥,我等虽是师命在身,但百施主宅心仁厚,胸怀天下,如果能跟我们一同同行,不但解除了这洛河城的匪患,而且百施主深通各门各派的道术,路上我们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如此平添一助力,我们又怎能再推辞呢?”
听完石头的话,萧逸辰却是微微点了下头,拿定了主意,而后只见他转过身来对百晓生道:“那便依石头的话,我们明日一早便一同下山吧!”
得到萧逸辰的首肯,百晓生不知为何,却是心生感激的说道:“如此一来,以后还望二位多多照料才是了!”